第二卷 西漠乱 第五回 一言出而万法随 破印斩妖邪

熙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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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影潜行在了黑夜之中,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个自称为陈熙予的小子,并非之前那么简单,他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于是他选择先隐匿身型。

    陈熙予却还没有动手,只是闭上了眼,双手无意识的挥动着。

    十年,十年没有感受到有身体可以操控的滋味了,若不是陈晨可能丧命,那一层封印也不会松动丝毫吧。

    当陈熙予睁眼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平静了下来,但如果有人正视此刻的陈熙予,会从那眼神之中看出,此时的他,平静十分,那眼神中,有睿智,平和,以及一丝庆幸。

    是的,十年来终于有机会恢复了完全的记忆,掌控这个身体,他感觉很庆幸。

    可黑影没有给他庆幸的时间,地上有滚滚飞石起,飞石借风势,如同飞箭一般锐利,陈熙予嘴角挂上一丝自信的微笑,往后拂袖,还没来得及看清陈熙予动作的青姑娘,就怀抱着木鱼和尚,入了梦乡。

    “止戈。”陈熙予嘴中淡淡的说了这两个字,那空中的飞石和风永远停在了那个瞬间一般,此时此景,如画。

    “秋风何必乱翻书?”陈熙予再言,于是秋风倒回,如刀,黑影被逼的震出了一道黑雾护体,看见那层层黑雾,陈熙予笑的更开心。

    “伪天境,不过如此。”当年的书生终于有了第二个动作,他起步向前,每走一步手中就变幻一个手势。

    “你,你是天仙?”黑雾的声音中有惊怒,他感觉到这个奇怪的小子气势还在不断攀升,于是他打算先下手为强。

    黑影飞窜,林中逐渐被黑雾完全侵蚀,那黑雾攻向了陈熙予。

    “拨开云雾,见青天。”说出前半句话的时候,陈熙予的双手袖袍挥动,那黑雾朝天上涌去散开,说出后半句话的时候,他双手推向那道黑影。

    与暗相对的是光,此时陈熙予手中正有光晕出,那道白光耀眼十分,攻向黑影,如黑夜见青天。

    “你真以为你是个言出法随的儒圣?黄口小儿!”

    黑影张开了嘴,那光被他吞入肚中,他的面容已经血肉模糊,可以看出接下这招对他来说已经极为不易,可他看见了陈熙予身子微微晃动了两下。

    观察到陈熙予似乎有些透支的黑影认为他可能是用了些什么拼命的法子,狞笑更浓,心想,管你是儒圣还是真的天仙,老子直接近身破了你的万千气机便是!

    黑影近身,却不见陈熙予冷笑:“兵者,诡道也。”

    最后这一句话说完,之前陈熙予比出的那些个手印全部出现,或在树上,或在草间,而那些手印成了一排,攻向了来势汹汹的黑影。

    黑影没法收手,那些个手印一个一个印在了他的身上,他吐血而退,倒在了地上,身子依然在不断颤抖,可见他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眼见是不活了。

    他的双眼依旧死死的盯着陈熙予,他不懂,为什么这个少年会有这么强的实力,为什么他有这么强的实力之前还被自己打成这样。

    陈熙予只是摇头,最后说了一句:“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于是黑影身旁的土开始不断下陷,黑影已经无力挣扎,被那土给生生活埋,陈熙予望着晚空中的那由于被云雾遮挡而只剩下半轮的明月,自言自语。

    “幸好这厮给了我适应的机会,可惜,我得回去了。”

    陈熙予伸出双手放到自己眼前看了一眼,坐着依靠在了一棵大树上,晕了过去。

    那夜鸦啼叫声中,林子里有三人昏迷过去,陪着他们的,是遍地横尸。

    西漠,大雷音寺中,正在秉烛夜读的老僧悟空突然停止了翻书,转头看向那摇曳的烛火,在那忽明忽暗的灯光中,轻叹了一声:“你,终究还是活下来了吗?”

    老僧闭眼,脸上开始有表情,有挣扎,有犹豫,最后狠狠地关上了书,道了一句:“也罢,既然你是人间与天上的变数之一,那存在,即有道理,既然在人间,那所有的变数,我都能让他成为定数。”老僧的话语坚定,那之前因为挣扎的挺直的背又佝偻了下去。

    关上书籍,老僧推开房门,偌大寺院,只剩下蝉鸣声,老僧浑浊的双眼望向天际,望那半轮明月,望那在云间影影绰绰如墨水不慎打翻而留下的几滴残痕,残痕如画,画名天宫。

    天魔山脉下,魔教开教已经有了俩天,仍然在举行着所谓比武,还有一些江湖人仍在江湖,老酒鬼原本只是在山脉下的一个小镇子里找了一家客栈,正在小酌。

    突然眼中精光一闪,此时正是陈熙予控制身体的那一刻,他望向那青云村的方向,眼中杀机浓,平日里跟着他的那一把刀已经出鞘了一丝,寒气涌现,弥漫了整个房间,弥则欲满,漫则散发,发则斩人千里之外。

    可他一直在犹豫,当遥远他方那小酒鬼说出那句:“兵者,诡道也。”的时候,声音仿佛也传入了老酒鬼的耳朵里,他脸上有苦笑,也有一点欣慰,他的刀重新完完全全的合入了刀鞘,那令江湖人胆寒的寒气消失无踪,

    寒气是杀气,是屠戮之气,老酒鬼将那寒气化入了酒中,饮了一杯,赞了一句:“天凉,好个秋!”

    天宫之上,轩辕策独立悬巅,他的脸上有过惊喜,那时小酒鬼重伤欲死,后来又变得阴沉下来。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轩辕策的声音苦涩,他感受到了那魔教山脉附近那一刀蓄势欲发的那一刀。

    不知道为什么,他坚信小酒鬼不会死,如果他有恙,那杀神一定会出刀,但他无恙呢?

    轩辕策的眼神阴晴不定,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肿的像一个球,他随时准备将杀机一泻千里。

    但他明白老酒鬼的刀不仅是为了让小酒鬼不被那魔教余孽击杀,也是为了防备自己暗中相助。

    即使真当他脱离险境之后,自己也不敢出手,虽为天上人,此时依旧在人间,只要在人间,他就没有把握能够敌得过这把刀,毕竟这把刀已经养了十年,十年没有人见过他出鞘,没有人见过他饮血,即使是武功再高的人,也没法逼老酒鬼拔刀。

    于是他只能等,他不能先出手对敌,只能等老酒鬼先拔刀,先泄气,而后他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想通了这一切之后,他那臃肿起来的衣袍扁了下去,像是为了故意发泄一样,他转身,脚下有无形旋涡起,飘荡人间。

    西漠有一条江水流淌了不知道多少年,名为九龙江,今夜,九龙江断流一个时辰,首尾不能接,此为,天人一怒之果。

    第二天清早,太阳如常攀上了东方的最高点,照亮人间,经历了如同狂风骤雨一般打击的青云村外的林子已经凌乱十分,比那饮的烂醉的书法大家写的狂草还要乱,当然,那用来书写狂草的笔墨,是鲜血。

    此时鲜血已经干涸,那红黑色的血迹如同游蛇,在土里,树干上,尸体上,处处都留下了爬痕。

    青云村的前半夜在一片嘈杂中心惊胆战,那阴风阵阵中不时传来的血肉撕裂声让他们想起了与此类似的许多个晚上,他们不是不肯反抗,而是没有胆量反抗这未知的力量,于是在他们眼中的天灾之中,他们往往选择了自保。

    与从前那几次相同,在一晚上的心惊胆战之后,他们选择去给那些尸体收尸,中年人是第一个走出去的,他心中有内疚,总感觉昨夜把动静闹得像昨天那般大的,应该是昨日那几个在欢声笑语中饮酒寻欢的江湖儿。

    所谓不知者不畏,正是因为没有见过那力量的诡异和强大,故而他们敢于反抗吧,哪里像自己,有给自己儿子收尸的魄力,却没有呼吁村子中的人共同御敌,振臂高呼的胆气。

    越想,中年人越是难受,可当他走到林子中的时候,他被眼前的景象骇的走不动道,那尸体,到处都是,那些个尸体,身上流出来的血都是黑的,有的瞪大了双眼,有的少了四肢之一,有的那肠子拖出来都可以扯作长绳。

    场景令人作呕,却也令中年人心中隐有某种期盼,之前的那些尸体都不是这样的,他们干扁如同山中老尸,身上的血肉像是被某种野兽啃食过一样,当然,他是决然联想不到他们心目中可能是野兽的角色是修炼了饕餮真经的黑影。

    但如今的一反常态说明了什么,只能说明这些人或许就是造成了村子这么多惨案的幕后黑手,中年人强行忍住了自己想要呕吐的恶心感,他在尸体中踏步而行,他走的路,已经不是丛林小路,而是人海尸山。

    在路的尽头,有三个人躺在那,一个遍体血痕的青年依靠在一棵大树边上坐着,双眼紧闭,脸色惨白,从那微微起伏的胸膛上,可以看出这还是个活人,但单从他满身的血痕来看,实在让人担心他会不会一口气上不来就一命呜呼。

    另外一边是一个女子,她身上尽是血痕,看起来面色也有些惨白,可那种白和青年的失血过多不一样,向来是受了什么惊吓,她怀中抱着的那个光头看起来比她惨些,可比起那青年来,实在好了太多,那光头身上的袈裟上尽是黑血,只有一丝暗红色在嘴角处像是自己受伤残留下的印记,面如金纸一般可呼吸依旧悠长有力。

    定睛看去,中年人几乎忍不住惊呼一声,这三人若不是昨日差点借宿自己家中的三人,又能是何人,于是他扯开嗓子,高声呼喊道:“三儿!根子!水生!这有活口,将他们抬到我家去!”声音嘶哑,中年人感到脑中一阵晕眩,眼前发黑。

    儿哪,好人终究还是有好报的,你的仇,有人给你报了。

    即使感受到旁边有人跑过自己身边,扛起那三个人,可中年人依旧没有什么知觉一样,摇晃一下坐在了地上,只是感觉有人走向自己,于是自己无力的摆动了一下那粗糙的右手,靠着棵树坐着。

    有个年轻人还准备拉他,可另一个与中年人年纪相仿的壮汉叹了一口气,拉住年轻人的手使了一个眼色,几个人扛着三个昏迷的人回返青云村。

    原地坐着的中年人眼中迷茫,流下几颗浑浊滚烫的泪珠,这几滴泪,就不知道他黄泉之下的儿子,能否感知一二,寒风呼啸,这春风带来的花香味,却丝毫散不了中年人心中悲切,靠树而坐的中年人目光呆滞,久久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