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你等我

洛娥荣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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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

    我其实没见过荣靖杀生。

    外界都传他少年将军,英勇无匹,驰骋疆场,杀敌无数,但我从未见过,所以第一次见他杀生,自然是怕的。

    我解释道:“我非是怕这血腥场面,我只是怕是你动的手”

    荣靖的手一顿,似是想起来什么,但他迅速低下头去,竟自老鼠腹中取出了一卷信纸。

    从前只道是鱼雁传书,今朝方有幸得见家鹿寄信。

    荣靖只看了一眼,便将那卷书信给撕毁了,随同老鼠的尸体,一齐抛进了那鼠洞里去。

    “把洞封了罢,这天儿时间长了,只怕会臭。”他道。

    见我还是不动,荣靖戏谑着:“难为你在这里时日久了,竟然想要吃鼠肉了吗?”

    我一甩手上的枝条打在他身上:“会生鼠疫的,傻子!”

    然而还是乖乖听话,把那洞给封锁起来了。

    荣靖拿出一方巾帕——是从前他就放在身边的,现如今,历经变故,他还是放在身边。

    他拿来给我擦手:“别怕,鼠疫还没起来之前,我们就该走了。”

    我的手一僵。

    行刑之日就快到了。

    但荣靖似乎没什么担忧的,他像是认了命,但他从来不是这等子容易屈服的人,我心里疑惑百转千结,终究还是捋不清楚,索性就没多问。

    只是有一件事,我心里还是有些介意的。

    那方手帕!

    我问他:“你还想着赵婉婉啊?”

    这是我头一遭这样直白的在他面前提起赵婉婉,没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狞厉愤怒,但一样还是有的——我嫉妒赵婉婉,她总是能够轻易博得荣靖的目光。

    荣靖不解,我真是气他这样的装疯卖傻。

    “傻子,那方手帕啊!”

    我指着他胸口处,他把那方手帕藏在那里,宝贝得紧,是以在照料他的时候,我都舍不得取那方手帕来给他清理伤口,只怕他醒来会恼我。

    荣靖这才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然后取出来,反问我:“这不是你让你那个那个小丫头送来给我的吗?”

    提及小鸠儿时,荣靖很是小心的用眼睛瞧我,说出的话也不觉弱了下去。

    我知他同样的对小鸠儿的死有所歉疚:“是啊,是我让小鸠儿给你送过去的。”

    小鸠儿死后,我从未这样大方的在他跟前提起。

    以前是怨,现在不晓得怎么形容。

    虽我肯提了,但还是有些恨。

    荣靖自动把小鸠儿的事儿给忽略过去:“所以你送给我的,和赵婉婉什么关系?”

    话到此处,我忽然明白了些许什么。

    小鸠儿一直都畏惧荣靖,我让她把赵婉婉托我送给荣靖的手帕交给荣靖,只怕她是见了荣靖,就不懂得说话,匆匆回来了,是以让荣靖误会至今。

    “这是赵婉婉托我送给你的呐,傻子!”我笑骂他。

    但心底一阵的酸楚。

    不知怎么的,我忽然就不想说话了,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儿,仿佛里面有个甚么,吸引我着的目光,让我就是忍不住的想要盯着那个圈儿看。

    荣靖手里的巾帕似乎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他比我聪明,自然也就能够想得到了。

    于是他笑道:“这老鼠还没开始发臭呢,哪里来的这样大的酸臭味儿?”

    “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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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我推他一把,荣靖索性趁机把那方手帕塞回了我的手里,我问他:“什么意思?要我给你收拾?”

    荣靖道:“你从别人手里得来的,你自己处理,做什么要强送给我?”

    然后就这样撒手不管。

    这人脾气真坏!

    但赵婉婉于女工之上的造诣,倒的的确确的比我好上很多。

    我舍不得扔,干脆就拿来擦手——反正方才他也是这样做的,我不过效而仿之,他不心疼,我就用得心安理得。

    没有药,天儿越来越热,荣靖身上的伤口有的已溃烂起来,我不由得发急了。

    奈何眼下已快要到行刑的日子,因为笃定我们必死无疑,也就无人会想要浪费力气来相帮。

    荣靖宽慰着我:“不碍事的,再等等,就快了。”

    上一次他这样说时,我等来的是赵家被揭穿抄家,这一次,没想到就要等来我们的死期。

    他上辈子一定是个乌鸦,嘴里就从来没有过好话。

    莫名的,我就是想笑。

    荣靖见状,抬手在我眼角处刮了一下:“怎么倒还哭了?”

    “你就不能说些说听的话吗?”我笑骂他,“说你傻你还真是傻,别人都说你聪慧,我怎么半点儿没看出来呢?”

    “什么好话?”荣靖显然的一头雾水。

    可我不要告诉他,我要他自己去想,他总能想得到的,就跟赵婉婉的巾帕这件乌龙一样,他总有一天会搞明白。

    这辈子不够,下辈子也挺长的,容得他去想。

    我等得起。

    等到了行刑那天,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闯了进来,把荣靖手上的铁链一扯,粗暴的便将他向前拽去。

    我的心猛地跳到了嗓子眼儿,本能的屈指,想要拉住他,但那些人阻隔在我们之间,一把推开了我。

    就连他的衣角都抓不住。

    我站不稳,重重的撞在了墙面上。

    后脑勺儿撞得发疼,生生把视线逼得模糊起来。

    他们还在拉扯着他,铁链子哗啦啦作响,荣靖安然不动,反手一拽,反将人给拽倒在地。

    “你——你——!”那些人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荣靖恍若未闻,过来替我揉着脑袋,柔声道:“乖乖等我,嗯?”

    我抓着他的手,死活不肯松开。

    可眼见着来人已越来越多,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盯紧了他——他们一定要在今日处决了他。

    可荣靖如今浑身是伤,他如何脱得了身?

    “荣靖”我轻轻的喊他,但耳朵里嗡嗡作响,我几欲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你等我。”

    黄泉路远,你欠我那么多,你得多等等我。

    我还要,还要向你去讨债呢。

    “好!我等你!”郑重又诚挚。

    他最后握了握我手,落下一吻,便随他们离去了。

    背影卓绝,风采不减。

    我蜷在墙角,竭力把自己缩到最小,然后捂着嘴啜泣。

    “傻子!”我骂出声,不知道是在骂谁。

    明知道这一日终将到来,我却傻傻的欺骗着自己,几乎快要把自己给骗过去了。

    外面归鸟巢穴筑完,正在枝桠上互啄逗乐,好一幅春意盎然的景象。

    可那个与我逗乐的人,他松开了我的手,就再也抓不住了。

    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