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相知不相

安忆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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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她说,相爱不如相知;她尊重他,于是相知不相爱。

    part。1

    那一天的光景中,她住的对面一幢楼内搬来一个眉间尽是忧愁的男子。男子有一张不算好看的脸庞,既不帅气也不阳光,却出奇的让她喜欢。男子有一双极为忧郁的双眸,眸内满是深邃的黯然神色,宛若一座孤寂的岛屿,或许其间葬满了心伤寂寥。而位于岛屿之外的她只可远观,内心虽心疼却无法触及。

    自那个男子来了之后,她改变了日常生活规律;每天阳光明媚时,她会趴在阳台上晒太阳,已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闭着眼睛的她,偶尔会恶作剧的伸开双臂,享受着暖阳洗礼的同时,也会让自己切身体会一下飞鸟翱翔在浅蓝色天际中的姿态,那是她触不到的,因此她唯有仰望,驻足膜拜。

    若不是身前阳台的阻隔,她这样的行为在外人眼中会被误以为轻生。至少对过那幢楼内的男子就是这么认为的,他满是担忧的朝着她大喊着。勾起唇角,微微睁开双眼,逆光中,她瞧见对面阳台上的他,那个让她出奇喜欢的男子。今天他穿了一件亚米色的t恤,一袭与之相搭配的米色运动裤,宽松的休闲服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居家型的男子。

    她的目光自他身上移到那双宽厚的大手上,方才他应该在修剪花草吧。他家阳台上摆放着几盆紫罗兰,竹叶青,以及一株不知名的花草,嫩绿的叶儿,金黄的花骨朵,是向阳花么。皱着眉头细细打量着这种奇怪的花草,她与它的距离比较远,以至于无法笃定它的品种,但她笃定这盆花草与他而言,至关重要。她时常能窥见他对它很用心。

    午后的暖阳中,一阵微风拂过,她嗅到对面阳台上传来的一缕缕芬芳,清新淡雅,沁入心脾,直抵心湖最深处,随即漾开一波不知名的涟漪。

    part。2

    时光的罅隙中,她与他渐渐熟稔起来。出于礼貌,他会隔着阳台邀她到家里小坐,她听后激动的在阳台内跳了起来,并扯着嗓子问他这句话是真的么?或许是她生动表情的缘故,她瞧见他眉间淡开一抹浅浅的笑颜,即使如此,那抹隐匿在浅笑之下的忧愁,她仍一眼窥见。

    这一天她在房间内踱步许久,久到焦急的颊上沾染几丝娇艳的喜色。橱柜里的衣服被她一件又一件的摆在纯白色的大床上,一向很有主见的她这一刻突然失去辨别的能力,她不知道该如何着装去见他。止住脚步,眸光再一次瞥向那些衣着,时尚的,性感的,艳丽的,独独缺了与他搭配的休闲款。

    最后索性挑了一件较为朴素的衬衫,套上几年不曾穿过的牛仔裤,以及尘封在柜子里的帆布鞋。长长的发用一根纤细的蕾丝带子简单的扎了起来,随意的马尾简单的装扮似乎让她回到昔日的懵懂年华。她满意的在镜子前转了转,泛着红晕的脸颊难掩心中的羞涩,她再为这份迟来的一见倾心之爱而心悸不已。

    经过楼下的花店时,她被花店内的一株盆栽吸引了,店老板说它是未开花的仙人掌,若是好好栽培,不久后会绽开一朵朵金黄色的小花来。她突然想到他家阳台的那株不知名的花草,原来它是仙人掌。

    踏入他家的那一瞬间,她自他的眸中瞥见一丝复杂,是因为她手中仙人掌的缘故么?蓦然间,她觉得手中的仙人掌沉重了许多,就好像他的心,坚硬的外壳内包裹着一颗不为人知的孤寂。在黯然浮入眉间时,她迅疾的将其敛去,而后若无其事的绕过他将仙人掌摆放在阳台上。

    她不知道,身后的他一直静静的看着她,目光深沉,若有所思。

    凝视着眼前的花花草草,而后抬起头向着对面她的阳台望去,阳台内的这个角度甚好。她开始臆想着,每一次他在修理花草时,是否曾偷偷的打量过她,一如她故作晒太阳的姿态打量着阳台这边的他。

    part。3

    算是恋爱么,还是他也喜欢自己?她总是对着镜子喃喃自语着。他将她照顾的很好,闲暇时他会穿着她喜欢的那套休闲的家居服,围着一条碎花的围裙在厨房中一心为她忙碌着。

    她挑食,不吃蒜,不吃葱,喜欢口味重的,他总会在饭桌上絮絮叨叨的数落着挑食的坏处以及蒜,葱对人体的益处。自此每次烧菜时,他总会偷偷的将蒜,葱切得碎碎的放进菜中,他的细微体贴不经意间让她为之深深动容。

    她问他,爱情是什么。他说是个大陷阱,一旦陷入之后,便会为爱万劫不复。说这句话时,他的眸光并不是望着天空的,而是望着搁置在阳台上的两盆仙人掌。

    飘渺无焦距的眸光让她很担心,她自身后搂着他的腰腹,也察觉到他僵颤的身躯,最后他也不曾推开她。他的既不排斥也不拒绝让她的心安然了许多,就任性一次吧,而后她以沉沦的姿态纠葛在这场沉默的暧昧之中。

    这一生,仅此一次,她在心中含着泪告诫自己。突然她明白那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为何那般执着了,就像飞蛾扑火,纵然明了一切却又依旧如此。或许某一天,她会步入飞蛾的后尘,为爱不顾一切。

    part。4

    夜间无眠时,他会蜷缩着身子在阳台内吹着冷风抽着烟。视线不由得瞥向对面,她应该睡了吧,房间内那抹暗黄的光晕今晚灭的早。他看得出她对他的情,只是他的爱早已遗失在记忆的角落里,无从再次寻回。或许他的那场爱,爱至荒芜了。

    他突然想到与她很相像的另一名女子,她喜欢送他仙人掌,并说要与他一起静守仙人掌的花开。眸光瞥向阳台上的两盆仙人掌,或许不久后,它们将以最美的姿态绽放在他的视线之内,奈何惜花人仅有他。

    她总是笑意盈盈的挽着他的臂弯说爱他,很爱,一直爱,爱到死也不放手。他听后满是怜爱的刮着她的鼻子,而后轻柔着她的细发叮嘱她不许做傻事。

    他记得他离开时,她一直在他身后喊着,若是爱她就回头,那一声声撕心肺裂让他害怕的逃的更快了。他能爱她么,她是他名义上的妹妹,毫无任何关系,只是世俗的理念里,能允许他们相爱么。

    离家的隔天,他接到家人的电话,说她含笑离开了。她还是做了傻事,选择以死来证明她对他的爱不放手。离去前她说,仙人掌还未开花。

    幽暗的夜空中,出现一张他触不到的笑颜,伸出手努力的临摹着那双眉间尽是盈盈笑意的眼眸,他哽咽的呢喃着,仙人掌要开花了。

    part。5

    得知他要离开时,已是一周之后了,她不知道他为何这般匆忙,更甚至不打一个招呼,若不是她担忧他前来看他,那是不是代表他会默默的选择离去呢。他的不言不语彻底激怒了她,惶恐到失去理智的她狠狠的咬着他的大掌;盯着他的眸光尽是清莹的泪水,他只是屹立不动的任她咬着。

    他满是怜惜的将她拥在怀中,轻轻的揉着她的发一言一语的说着相爱不如相知。短短简单的几个字,于她而言却是万般沉重。她不知该如何将心中的爱衍变成所谓的相知,更不知今后能否以相知的姿态继续维持那份铭心的情意。

    爱一个人时,爱到满眼满心只有一个人的身影,爱到夜夜暗自垂泪,甚至到了卑微的失去自我的地步;若是这样的爱最终换来一句相爱不如相知,那么在这一场纠葛中,谁会决然的说再见,说告别,而谁又会负伤的逃离开呢?她知道,永远不会是她的。

    松开贝齿,她告诉他,第一眼便爱上了他,这样的爱日日吞噬着她的心智,让她难以清醒,情难自拔。即使她明白他是她无法触及的孤寂岛屿,即使纵然多么努力她终究无法走进他的心间,而她依然沉浸于此。

    他真的是一座孤寂的岛屿,无法给予她任何回应。

    part。6

    车站内。

    她隐匿好眉间的泪光,对着他绽放一个极为灿烂的笑颜。他抬起大掌轻揉着她的细发,她发现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每每这时她总会自他眸中瞥见一丝无意间流露的爱恋神情,她知道那不是为她衍生的。

    他的掌上留下一个结了疤的齿痕,那时他玩笑的对她说,这个齿痕永远印在他的心头,一如她让他无法忘怀。一语之后,无尽的苦楚便在她的心中微微蔓延开,顿时她不知所措的哭了。

    视线模糊中,她看着他的身影淹没在人潮中。转身后,他踏向了流浪的旅途,那个旅途中没有她,只有两盆仙人掌。

    红尘中,她的世界因他曾五彩斑斓过。她深深的记得,他曾给过她一段温暖的回忆,这段回忆朦胧,易碎,且温暖;而她甘之若饴,并选择以安静的姿态细细的回忆着这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