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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行功怕外甥受大罪,变通了恳求方式,“大人,小人怕的是小人外甥扛不住狼卫的可怕手段,怕外甥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情来,万一要是把考题的事说了出来,小人怕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里面的老者慢慢偏头,看向了纱幔外,漠然道:“什么考题?老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曹行功立马懂了人家的意思,考题的事若兜不住,承担责任的只能是他自己,和人家不会有任何关系。
更心惊的是他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连忙啪啪狠抽了自己两嘴巴,“是小人急糊涂了,是小人口不择言说错了话。”继而咚咚磕头不止,一直磕,磕的头上开始流血了也不敢停,偶尔还又狠狠抽自己两嘴巴。
好一阵后,里面的老者才又慢慢偏回了头,叹了口气,似乎心软了,“行啦,行啦,大晚上的消停一点。真正在狼卫背后给狼卫撑腰的其实是陛下本人,今天晚上谁也救不了你外甥,你也只能是帮他自求多福。
行功啊,老夫最欣赏你的,就是你的知情识理,不要乱了心性。现在事态不明,等着吧,今晚发生的一切,明天狼卫不给出交代也是不行的,明天一切自然就都清楚了,老夫会酌情而定的,早点回去歇着吧。”
已经是血流满面的曹行功不敢再多言,道了声“是”,便赶紧爬起告退了。
附近幽暗处有人冒出,拿了擦拭的东西给曹行功清理面门上的鲜血,直接就是帮忙上药了。
也有水桶拎到曹行功刚才磕头的地方,以水冲洗地上的血迹……
军营大牢,被推搡进去的许沸是第一次见识。
尤其是大牢的刑房,那更是头回开眼界。
许沸被推到了一堆刑具跟前,锈迹斑斑或血迹斑斑的刑具。
魏鳞踱步到了他边上,“我再问你一次,你们三个古冢荒地的口供中,有没有遗漏或隐瞒什么?”
许沸内心极为忐忑,可还是硬着头皮道:“将军,我真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我也不记得有什么隐瞒。”
魏鳞当即不再多话,抬手往前一打,做出了手势。
一口类似灶台的炉子立刻有人生火,也有人拎了一筐木炭倒在了炉子上。
然后许沸就被人摁住了,被人当场扒掉了鞋袜,有人又从上拉了根铁链下来,将他双手绑在了一起。
铁链在滑轮上连拉几次,许沸当即被吊了起来。
吊在空中摇摇晃晃的,不乱摇摆后,人刚好就在火炉的上空。
链子又开始往下放,放到许沸的双脚刚好能踩在木炭上。
有好心人趁许沸下意识缩脚时,抬起一块铁板放在了木炭上。
此时,有人开始推拉风箱,呼呼火星从铁板四周冒出。
没多久,铁板就从中间开始烧红了。
吊在上面的许沸缩着双脚,不敢往下放,满脸惊恐道:“我乃朝廷命官,你们岂能如此!”
魏鳞给了句,“比你级别更高的狗官,我不是没杀过…腰腿力道还不错,看来还是个练过的。”抬手又打出了个手势。
链子开始往下放,许沸不得不再次蜷缩短了脚。
于是链子继续慢慢往下放。
最后缩脚都没用了,许沸来了个卷腹上,双脚合抱在了捆手的链子上。
可是没用,链子还在下放。
越来越高的高温烘烤着,加上费力攀附在铁链,许沸很快便汗如雨下,滴下的汗水不断在烧红的铁板上浇出滋滋响的青烟。
他嘴里还在一个劲的喊冤,喊自己是朝廷命官之类的。
他不傻,也不是一点见识都没有的人,知道有些事情不说的话自己兴许还能没事,一旦说出来了,可就没了退路。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真正能承受住严刑的人毕竟是极少数,至少他不在那极少数行列中。
直到感觉烧红的铁板就要烙在屁股上了,这一躺下去还得了?
身子使劲拼了命的往上绷,可铁链一直在下降,简直恐怖。
许沸最终被这一套刑罚搞的快崩溃了,最终高喊出一声,“我说!”
魏鳞偏头示意,于是铁链子再次开始吊高,吊到了许沸双脚放下离烧红铁板还有段距离。
炉火的风箱推拉杆也停止了倒腾。
暂时没有放许沸下来,魏鳞盯着汗如雨下的许沸,“说吧!”
许沸已是泪目。
他曾向往江湖豪情,曾幻想自己是个硬骨头好汉,曾幻想去匡扶正义,结果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为了名利,为了金榜题名,屡屡干出了作弊的事。
为了在这根吊着自己的铁链子下求存,自己干出了出卖朋友的事。
这一刻,他突然有点伤心,因为真正认识到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原来自己已经活成了自己曾经讨厌的人,他不禁悲吼出一嗓子,“是新科探花阿士衡,是他逼着我隐瞒的……”
他噼里啪啦把庾庆要让他隐瞒的东西给说了出来。
杀黑云啸,为了活命糊弄铁妙青等人,不得已帮铁妙青找火蟋蟀之类的。
骂庾庆贪财好利,说自己也是花了四千两银子才让庾庆帮着保了一条命。
把庾庆的种种不轨勾当都给讲了出来,也说出了是庾庆再三交代他和虫儿不要向朝廷护送人马讲真话的。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被庾庆搞出的什么破事给坑了。
他骂庾庆贪财好利,潜意识里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不是我要出卖朋友,是你‘阿士衡’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魏鳞听后又问道:“已经和护送人马汇合了,你还能乖乖听他的?你不是三岁小孩,应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许沸泪流悲泣道:“我鬼迷心窍,我一时鬼迷心窍上了他的贼船,列州文华书院猜字谜的第一名不是我,其实是他……”又把自己和庾庆联手在文华书院作弊的事说了出来,说庾庆以此要挟,他才不得不帮着一起欺瞒。
魏鳞有些无语,回头看向录口供的文书,后者点了点头表示都记录好了。
稍候,许沸被放了下来,对口供签字画押,其人已悲怆大哭,不知为何而泣。
拿到口供的魏鳞再次将口供给看了遍,看的唏嘘不已。
真正是不挖不知道,一挖吓一跳。
没想到那个‘阿士衡’就一趟进京赶考之路就能挖出这么多东西来。
鬼知道那厮背后还隐藏了什么秘密。
难怪死活不肯承认认识白兰,敢情做了谋财害命的事。
看到文华书院猜字谜搞第一的事,他也真是服了,还不知道猜谜的考题是什么,就有把握拿第一了,这得是多强大的自信,有才华的人就是有才华,难怪能考出个四科满分会元来。
还有那个什么画符保命,还不知用什么办法帮忙抓到了火蟋蟀。
这都什么跟什么,他很难想象搞这些杂七杂八的人居然能考出个四科满分来。
这些像是个正经读书人能干出的事吗?
他就不明白了,有如此才华,还有如此手段,为何要活成个要钱不要命的样子,有这样的本事堂堂正正赚点钱很难吗?
不知怎的,这口供他越看越觉得那位探花郎有点邪性。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终于弄清了这次刺杀事件的真相。
终于弄清了庾庆和白兰之间的关系,弄清了黑灵儿和白兰为何要杀庾庆。
他可以给玄国公应小棠一个交代了。
从知道阿节璋一家被杀害的情况后,玄国公应小棠就暗中下了令,加派了人手暗中盯着庾庆。
应小棠怀疑当年的幕后黑手不会轻易罢手,可能还会再次对阿节璋的儿子行凶。
应小棠在等幕后黑手再次动手,因为当年的事情过去太久了,需要新的线索去顺藤摸瓜。
阿节璋一家子的血债不能当做没发生过!
这也是为何黑灵儿和白兰一动手,便会惹出军方这么大动静的原因,大军直接封锁夕月坊,甚至是把整个夕月坊给抄了。
之后白兰虽然跑了,但对白兰的一路追查是不会放弃的,且火速进行。
这才有了后面的一幕幕。
之前魏鳞掌握到白兰夫妇参与对列州考生刺杀的事后,有点怀疑那是假象,怀疑是想掩盖对阿士衡的刺杀。
庾庆不肯说真话,魏鳞又不好对庾庆用刑逼迫,没办法,只好把许沸给抓了。
结果倒是把许沸的嘴巴给撬开了,谁知真相却是这么回事。
才知庾庆是谋财害命,是庾庆杀了白兰的丈夫、杀了黑灵儿的弟弟在先。
才知白兰和黑灵儿对庾庆行凶只是在报私仇而已。
结果还顺带挖出了庾庆偷偷摸摸干的一堆破事。
魏鳞自己都忍不住感慨,他自己都想不通庾庆是怎么想的,老实交代不就行了,何必搞的狼卫大动干戈挖出你一堆的糗事来?
感觉这个‘阿士衡’好像对自己和玄国公这边的关系不太对路似的……
一辆马车出了狼卫驻地,狼狈不堪的许沸摇晃在其中,有点失魂落魄。
狼卫没有再为难他,对他的那些破事也没兴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便派了人将其给送回,毕竟是朝廷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