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之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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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经。国风。麟之趾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释文

    1。麟:程俊英译注的诗经曰:“麟,麒麟。我国古代传说中的动物,被描写为鹿身、牛尾、马蹄、头上一角,古人认为是一种仁兽。后人或以为即长颈鹿。所谓仁兽,即严粲诗缉所说:‘有足者宜碮(踢),唯麟之足,可以碮而不碮;有额者宜抵,唯麟之额,可以抵而不抵;有角者宜触,唯麟之角,可以触而不触。’”

    陆机毛诗草木鸟兽鱼虫疏中描述麒麟:它长着麋鹿一样的身体,牛一样的尾,马一样的脚,黄颜色,圆蹄子,一只角,角顶端有肉。它的声音就如黄钟大吕一样,行步端端正正,游走一定要选择地点,审视清楚而后居处,不踩踏生虫,不践踏青草,独处独行,不与别的动物同行,不会落入陷阱,更不会遭遇罗网,这种动物只有在国君圣明的时候才会出现。

    以上引文中,陆机之说最有启发性。

    2。振振:此二字还见于螽斯:“宜尔子孙,振振兮。”乃“振奋貌”在本篇形容高谈阔论的“公子”、趾高气扬的“公姓”、不可一世的“公族”

    3。公子、公姓、公族:极具代表性的一种说法是:诸侯之子曰公子,公子之孙曰公姓,诸侯曾孙以下称公族。“公孙之子,支系旁生,各自成族,总括名之公族”(程俊英诗经)。

    “子”古代对男子的美称与尊称。“子”的甲骨文像一个初生婴儿形,以此作为对人的尊称或敬称,大概是因为婴儿往往会受到人们的喜爱和眷顾的原因吧。

    “姓”甲骨文从女,从生会意。本义为标志家族的字。上古有姓又有氏,姓是族号,随母系,不能改变;氏是姓的分支,可以自立,能改变,即所谓“因生以赐姓,胙(赐)之土而命之氏”战国以前,只有贵族有姓,奴隶没有姓。所以,如果说“子”虽然受人尊敬但还是一介平民的话“姓”则意味着身份出现了嬗变和提升,乃是拥有姓氏的贵族了。

    “族”甲骨文像旗帜下聚集众矢之状。古代往往同一家族或氏族为一战斗单位,以便保家卫国。所以“族”表示已有封地,地位较普通的贵族又有所提升,不仅有姓氏可以传承,更有坚实的物质基础为这种传承作保障。

    “公”甲骨文会平分器皿中东西之意。意为:属于国家、大众或集体的。即所谓“无私”以“公”冠于“子”、“姓”、“族”前,意在强调那些峨冠博带的士大夫、贵族、诸侯们,可都是一心为人民服务、不惜自我牺牲的“公家人”呐!从而极大地增强了反讽效果。

    在本篇中“公子”对应“麟之趾”“公姓”对应“麟之定”“公族”对应“麟之角”从“趾”到“定”到“角”正体现了地位由低到高的变化。所以,认为“诸侯之子曰公子,公子之孙曰公姓,诸侯曾孙以下称公族”纯属牵强附会的无稽之谈。

    4。吁:表示叹气。可见于前面的卷耳:“云何吁矣!”表示气之长出。含有呼告、呼喊之意。

    5。嗟:篆文从言从差,隶变后楷书写作嗟。“差”金文会用手搓麦粒之意。由此可以想见“嗟”是嘬着牙花子说出的话或发出的声响。故表示“痛惜”、“感慨”、“悲痛”、“赞美”等意。

    6。“吁”与“嗟”:两者皆有叹息意。具体到本篇“吁”暗示了女主人公哭天抢地,抱怨命运不公的这么一个状态;“嗟”则暗示了女主人公咬牙切齿、满怀痛恨的这么一个状态。故前者为“怨天”后者为“尤人”也就是先是骂天,后是骂人。表明女主人公认识到所谓的“天灾人祸”人祸才是最终和最根本的原因——王公贵族才是爱人战死的罪魁祸首。

    7。趾:脚也。麒麟的脚类似于马蹄,故此处“趾”不是“脚趾”之意。根据陆机毛诗草木鸟兽鱼虫疏中描述的麒麟,可以知道它“游走一定要选择地点,审视清楚而后居处,不踩踏生虫,不践踏青草,不会落入陷阱,更不会遭遇罗网”以此讥讽能人雅士们只会“君子动口不动手”能够“明哲保身”不入险地,上阵杀敌的事总是撺掇、怂恿别人去干,自己却想方设法逃避保家卫国的责任。是谓“背黑锅我来,送死你去”

    8。定:甲骨文会到房中止息之意。有“安稳、宁静、平静、镇静”之意。具体到本篇,一般译者皆以为应释作“额头”可是根据何在?首先,若释作“额头”与下一句的“角”不有重复之嫌吗?其次,若释作“额头”又怎能符合“定”之安定、止息的含义呢?

    因此“定”就是臀部。臀部是用来坐的,正符合“定”的止息意。可以认为通“腚”但较之“腚”含义更丰富些。其实是在嘲讽王公贵族们没有安邦定国的才能却安居高位,过着尸位素餐、安乐无虞的寄生虫生活

    9。角:兽角也。但似应读作“lu”以与“族”押韵也。即:“角”通“甪(lu)”也。

    “甪”是“角”的后起分化字。甲骨文和金文皆象带纹路的兽角形,与“角”的甲骨文和金文并无殊异。古今韵会举要。屋韵:“甪,兽角挺。”意为兽角挺起。但从“角”与“甪”的对比可知“角”上头从“刀”(“刀”兵也),强调其攻击性;“甪”上头从“丿”(“丿”常用以表示拉引器物或符号),意为招架,强调其防御性。麒麟有独角,且角顶端有肉,并不擅长抵触,故此处“角”应读“lu”实应为“甪”字也。

    本篇以“角”对应“公族”实际是在嘲讽诸侯们身为一国之主却懦弱无能,既无力自保,又不能护佑百姓,使国家免遭生灵涂炭。

    10。“趾”、“定”、“角”:此三者,分别嘲讽的是士大夫、王公贵族和诸侯。士大夫是清议分子,喊喊口号还可以,上阵杀敌的本领却没有,关键时刻容易掉链子。王公贵族凭的是出身高贵、血统纯正,只知道安享富贵,哪里懂得为国家排忧解难?诸侯王们则昏庸无能,指望他们做黎民百姓的领路人和守护神,更是痴心妄想。而这三种人,却恰恰构成了那个时代的统治集团。

    所以,本篇其实是一篇檄文,是一篇血泪控诉书,指出这些清官大老爷们祸国殃民,对男子的战死沙场负有全部的、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以“仁兽”麒麟为喻,更增强了反讽的意味:不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可以辩称是不愿杀生的“仁”可是却由于昏庸无能的统治导致国家战端频仍、生灵涂炭,其“仁”字又何处体现?

    11。吁嗟麟兮:可怜的麒麟哪!意谓:将士大夫、王公贵族、诸侯王与麒麟类比,他们哪够资格?分明是对麒麟的玷污!

    本篇总结:

    本篇是顺承上一篇汝坟而来。在本篇,印证了我们在上一篇所做的分析:男子在诀别父母妻子后最终为国捐躯了。本篇就是在男子的噩耗传来后女子对黑暗的世道、对腐败无能的当权者们发出的血泪控诉书和审判书。

    她首先把矛头对准了统治阶层中的中坚力量——士大夫们,质问他们为啥自己不上战场(写此稿时,正值小日本儿解禁所谓的集体自卫权,日本反战人士贴出一幅漫画:恭请首相上战场。有感。),却把无辜的青年送上死路?哦,原来他们聪明睿智,就像麒麟的足,危险的地方不会去。哎哟哟,拿他们和麒麟类比,实在是对麒麟的羞辱啊!

    紧接着,她把矛头对准了世袭的贵族们,质问他们除了吃喝玩乐还会干点儿啥不!为啥没有安邦定国的才能却能世袭高位、安享富贵?哦,原来他们就像麒麟的屁股,不祥瑞的地方不会居处。哎哟哟,拿他们和麒麟类比,实在是对麒麟的羞辱啊!

    最后,她把矛头对准了诸侯王们,质问他们为啥不能保护国家,福佑人民?哦,原来他们就像麒麟的角,心怀仁慈,即使能触也不触。哎哟哟,拿他们和麒麟类比,实在是对麒麟的羞辱啊!

    诗经。国风。周南总结:

    诗经。国风。周南共计十一篇。1。关雎2。葛覃3。卷耳4。樛木5。螽斯6。桃夭7。兔罝8。芣苢9。汉广10。汝坟11。麟之趾。它们是一个前后连贯、密不可分的整体。说它们是一部戏剧或是一部长篇小说也毫不为过。就其内容而言,通过对发生在婆媳身上的前后两代人悲欢离合的描写,刻画了一副波澜壮阔的时代画卷,是一部极具现实主义的伟大作品。

    而它们的总题目“周南”“周”有“普遍”意“南”有“离乱”意(见汉广),故“周南”或是在表示这是一部以小见大、通过发生在两代女人身上悲欢离合的故事来反映时代变迁下全体普通人命运的跌宕起伏的作品。

    又或者“周”有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意。正如我在前面诸篇中分析的那样,婆婆的故事到桃夭截止,而儿媳的故事则是从桃夭开始。她们两者的故事具有高度的互补性,这大概正是“周”所要表达的含义吧。即:她们具有相似的命运——丈夫都长期服役在外。她们的命运如此,她们后代的命运也将如此。这是一出反复上演的离乱剧!故曰“周南”但不同之处在于:两个女子生活的时代不同,前者生活在政通人和的时代,因此性格温和醇厚、深明大义,不但赞成而且鼓励自己的丈夫为国效劳,而他的丈夫也最终能功成名就、善始善终(见樛木“福履成之”;见汝坟“父母孔迩”);后者则生活在世风日下的时代,因此性格尖刻激烈、愤世嫉俗,极力反对自己的丈夫为人鹰犬,替腐朽没落的王公贵族们卖命,而事实也证明,她的丈夫最终将战死在沙场。

    这也就揭示了“周”的第三重含义,即:“周”取“全面”意。何谓“全面”?就是有白也有黑,有高也有低,有长也有短,有正也有反。就是相反相成,就是前半部为喜剧,后半部为悲剧,合起来便是一整部道尽天下悲欢离合的“周南”而所谓的周易之“周”不亦犹如此意么?

    然而不管怎样,若是像前人一样将“周”理解成国名或地名,将“南”简单地理解成方位,就太过无稽了。

    后记

    我初译诗经时是怀着玩闹的心情去做的,可是随着理解的一步步深入,我变得逐渐严肃起来。周南诸篇带给我的震撼是巨大的。我从来没想到诗经居然这么美!它用词之精到,思想之深刻,韵律之优美,人物之形象,情节之生动,完全出人意料。而我深深感受到的这些,也不知有没有充分地传递给你们!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因为是读一篇译一篇,所以你会发现,从头读到尾,在个别字词的解读上会有一些相互矛盾的地方,这当然要以后来的解读为准。当然你会说:为什么不再整体润色加工一下再发表?其实我以为没有这个必要。首先大的思路前后是呼应的,没有纰漏;再者,完整的纪录下我个人的认知历程,又有什么不好呢?

    译文

    都说不履险地的麒麟,好比聪明贤达的公子,唉,可怜的麒麟呐!

    都说安居福地的麒麟,好比荣耀显赫的贵族,唉,可怜的麒麟呐!

    都说宅心仁厚的麒麟,好比英明神武的诸侯,唉,可怜的麒麟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