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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人已静,金盆照窗,清光满屋,雨后皓影,流波中天
徐梦庭倒在母亲怀里,泪眼涟涟。
大夫人轻轻地抚摩着她的头,循循善诱地劝导着:“别再想了,一切都过去了。其实你爹他还是挺疼你的,可你这次做的实在令他太失望了,也伤了娘的心。”
徐梦庭脸色惨白,唇无血色,瘫软地躺在母亲怀中沉默不语。两颗木刻似的眼眸底蕴涵着无限的悲哀。
大夫人缓缓把梦庭扶躺上床,道:“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叫厨房给你端碗生汤。”
大夫人刚起身,却被梦庭一把抓住:“娘,我不饿。”
“那总得喝点东西吧,不吃不喝哪儿行啊?”
徐梦庭目光呆滞,失魂落魄地说:“娘,我什么,也不想吃。”
大夫人坐回床沿,和风细雨地问:“梦庭啊,你有事只管给娘说,不要硬憋在心里头。你是我生的,试问这天底下还说谁比我更了解你啊?”
徐梦庭迟疑了好久才断断续续地说出话来,但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说,他会出卖我吗?他他真的舍得这样对我?”说着,泪水扑哧一下夺眶而出。
大夫人道:“现在你还想着他!你知道是谁把那条芙蓉丝巾交给玉儿的吗?”
徐梦庭不敢相信地瞪着大夫人。
“是一个陵光书院的书生。”
“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这条丝巾你难道还给了第三个人不成?”大夫人问。
徐梦庭神思恍惚地地摇了摇头。
大夫人接着说:“这不就是了,这些穷人家的孩子人穷志短。梦庭啊,你不要越陷越深,该醒醒了!去给你爹认个错,大家都会原谅你的,啊?”
徐梦庭麻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目光凝聚在屋顶。
大夫人轻叹道:“别再固执了,你要晓得,天底下唯一不会变的就只有一家人的感情啊。”说着她站起身:“你好好休息吧,我叫依翠守在门外,需要什么你只管叫她。”
谭四突然内急,慌着找地方方便。我叫他随便找个地方就地解决,可这小子偏偏不肯,硬要找准wc,谁晓得wc在哪?这又不是公园。
我和帅帅就跟着他在走廊里乱窜,后来实在是找不到厕所,他便跳进一茬树丛里,叫我们替他把风。
其实哪用得着把风啊,简直是多此一举!我心里憋得慌,就叫帅帅先看着这小子,自己顺着走廊朝前面有灯光的地方慢慢走去。
这地方咋这么陌生,好像从来没来过。我靠着门板透过窗孔往里看,里面的书案前站着两个人是大夫人和徐总督。难道这里就是他们的卧室?可又像是书房。
他们好像正谈论着徐梦庭的事,一个忧心忡忡,一个愁眉不展。
大夫人说:“老爷,您看梦庭这事儿到底该咋办呀?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这都快把我给急死了!”
徐总督道:“还能怎么办?看来我得好好考虑一下东城李家的提亲,女大不中留,梦庭迟早是要嫁出去的,李员外的公子无论从家世还是人品,和我徐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大夫人说:“那老爷,您就尽早做安排吧!”
徐总督摆手道:“这事不急,我让媒婆回复了李家,要是他家公子能在这次科考上有所成绩,我会谨慎考虑他们的提亲。我未来的女婿又怎能是一个庸脂俗粉呢?”
大夫人点点头:“说得也是,不过现在梦庭不吃不喝,要是拖太久我怕她身体吃不消啊。”
徐总督重重地“哼”了一声,怒气未消地责怪道:“这是她咎由自取!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不知检点的女儿!”
谭四和帅帅不晓得啥时候已经站在我的身后,帅帅拍了拍我,道:“可算找到了你,乱跑啥啊?要是走丢了咋办?”
我一惊,转身道:“我又不是小孩儿。哎!你们快看,徐老爷说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李家那个富公子。”
这时,门突然开了,大夫人跨了出来轻轻把门扣上,转身向走廊那头走去
徐总督坐在书案前用手撑了头,眉头紧蹙,似乎在思考着一个严峻的问题。
夜空阔大而寂静,如浮尸般的乌云层层叠叠地压下来,根本找不到月亮的踪迹,天南海北都一个样,像一片炼狱把这个世界都包容了去
紧紧张张地又过了一天,我们所带的干粮和水已经所剩无几,虽然以现在咱们这身份,要在徐家这个肥得流油的大家族里顺手牵羊弄点喝的吃的应该说不是大问题,但谁又晓得要是咱们真吃了200年前的“历史遗物”会不会产生人体变异,或是发生其它意想不到的情况呢?要是导致我们回不了21世纪了,那可就麻烦了。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咱们,当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旁若无睹地从我身边走过时,我总会居高零下地看着他们唯唯诺诺的样子。
本来以为被狠狠折腾了几天的徐家会缓和几天,但没想到这一波还未平,另一波更汹涌的暗潮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了进来,这下徐家算是彻底沸腾了!
这天,徐总督在大厅里大发雷霆,平日几个嘴上怎么也闲不住的姨太太此时也静静地缩在一团胆怯地看着徐总督。只有大夫人敢壮着胆子上前劝他两句:“老爷,您消消气,您”
“消气?消什么气!这口气怎么消?啊!”大夫人话还没说完却别徐总督一口打断了:“你养的好女儿,帮着外人坑家里人!混帐东西!简直太混帐了!”
徐明冲在书童的陪同下兴匆匆地闯了进来,向众长辈打过招呼后便对徐总督说:“爹,急着找我到底何事?”
徐总督指责道:“你不在书房看书到哪儿去混去了?嗯!”徐明冲和书童偷偷交换了下眼色,随机应变地回答道:“我,我看书看久了心里憋得慌,就出去骑了一趟马,现在心里舒坦多了。我不晓得家里出事了,爹到底是何事?”
徐总督从茶几上抽过一封信愤愤扔给徐明冲。
徐明冲一边看一边惊诧地说:“这,这是谁寄来的!”
二姨太上前道:“那个叫刘庄同的穷书生竟然敢写信来威胁你爹,要你爹把梦庭嫁给他!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
“要不然他就把你爹预备在科举上”她一口咬住了。
众人都惊住了,看向徐总督,徐总督的拳头早就捏得咯咯直响,怒不可遏地说:“科举考试一向都以才学论高下,状元、榜眼、探花三甲自古以来都由皇上选定,为能者居之!科考舞弊乃我大清之大罪也,天地不容!”
二姨太接过话茬:“可不是?以老爷您的身份,用得着费那么大力气?这书生真是少见识!”
徐明冲气愤地问道:“姐姐到底给那个书生说了什么!”
二姨太没有说话,只是试探地看向了大夫人。
徐总督道:“这个不挟,真要把我气死!”
大夫人连忙为徐总督撸胸抹背,连连劝慰道:“老爷,您檄,檄呀!要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啊!”二姨太冷冷一笑,凑上去娇情媚态地说:“老爷子,姐姐说的对,要是为这事气坏身子可就不值得了,万事都有解决的法子,这事儿也不例外。”
徐总督指着门外的卫士喝斥道:“去,马上叫人把这个不挟给我带来,快去!”
大夫人试图阻拦:“老爷,梦庭昨儿个才刚醒,身体那么弱,你”“啰嗦什么,去叫她来!”徐总督毫无商量地命令道。
三姨太假惺惺地说:“老爷,您别生气呀,还是我先去看看梦庭吧,姐姐,您看呢?”
大夫人无可奈何,道:“还是我去吧,你们在这儿伺候好老爷便是。”
徐总督蛮横地拒绝道:“不行!叫她来见我!”
不一会儿,徐梦庭被两个丫鬟搀扶着带到大厅,梦庭的脸十分憔悴,愣愣地看着上坐的父亲和长兄。
徐总督转过身本想对她严加训斥,可看着她苍白的脸,无神的眼,之前如针般尖锐的眼神也消退了几分。他把信叫管家递给徐梦庭,问:“看看,认不认识这信上的字出自何人之手?”
徐梦庭痴痴地看了一会儿,猛地一震,两颗眸子瞪得溜圆,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庄同”
“果然是他!这下不容抵赖了!”徐总督一把捏起徐梦庭的手:“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哼!你把全家的脸都丢尽了!”
大夫人慌忙上前劝阻道:“老爷,您快放手放手哇!我求您了老爷!”
徐明冲忙上前帮忙拉住徐总督,劝道:“爹,您先放开姐姐,我马上叫王知县把这个不知死活的混帐抓起来!”
“不要啊!”徐梦庭本能地跪倒在地哀求着父亲。
徐总督一甩手,道:“不用了,此事我自会处理,你们谁也不许轻举妄动!不然,休怪我不讲情义,哼!”说罢便拂袖而去。
我们跟着徐总督和管家回到书房,管家便忙关上门拉上帘,还吩咐门口的两名家奴好好看守,不许任何人打搅,倘若是大夫人来了,就说老爷在休息,明日再见。我们三人都感到这背后有鬼,就静静地贴在窗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里边传来徐总督高亢的怒骂声:“岂有此理!这次真乃我徐家家门不幸
管家道:“老爷檄,事已至此您在责怪大小姐也无济于事啊。”
徐总督:“哼!事到如今,本官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管家:“老爷您的意思是?”
徐总督:“这个臭小子得寸进尺,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纯属刁民!本官堂堂一省总督岂能受你威胁!”
一阵短暂的沉默,屋内传出管家惊愕而情不自禁的声音:“啥?老爷您”
徐总督道:“你大可放心去做,有本管在!”
“是,是奴才遵命”
徐总督:“此事非同小可,切忌节外生枝!”
管家:“老爷,这么做会不会太”
徐总督:“要是信里的谣言传了出去,我徐家上下恐怕要有灭门之灾,我万不敢冒这个险,一定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管家不敢反驳,只从命:“是,奴才尊命。”
“这老头到底想干啥?看架势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谭四道。
“他们说的你听懂了?”我问。
谭四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心血来潮地说:“老二,你还记不记得那晚咱们在刘庄同窗外,曾看见他拿出过一根细细的金镯子?我看着好眼熟,和以前明启在学校拿出的那根实在太像了!”
帅帅接过话茬:“是啊,你不说我还真忘了,那天我也看见了,和在我们学校看见的那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谭四脸色一沉,白了他一眼没好声气地说:“谁在跟你说话?神经!”说完便昂首挺胸地走下了台阶。
帅帅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地冷笑道:“我对这家伙完全无语到了极点!”
我把手臂搭在他的肩上,一边走一边诙谐地安慰着:“算了,不要理他,他小屁孩一个!咱心宽似海,不和他一般见识,等回去以后哥们儿帮你扁他,走!”
事到如今,我感到关于那根神秘诡异的金镯子的玄机已经渐渐浮出水面,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害人不浅的金镯子奇案和刘庄同以及徐总督一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看来要想尽快查出事情的缘由,化解我们和那些恶鬼的恩怨,从刘庄同身上入手是再好不过的捷径了。
管家偷偷叫上七八个年轻的壮汉,躲进了昏暗的材房。少顷,由管家带头领着他们一个个悄悄背着一捆捆材往徐府后门走,一直到了徐府后门,其中两个壮汉在门口把风,其余的人在管家的招呼下背着干柴偷偷溜出了后门。
“咳咳!”
“弟娃!”我敏感感觉到这是弟娃的声音。
“啥?”谭四和帅帅都疑惑地盯着我。
我静静地侧耳倾听:“你们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咳嗽?”
“什么咳嗽?”帅帅像个丈二和尚,愣愣地看着我。
“咳!”
“又来了,你们没听见吗?”可我听见了,这是弟娃的声音,是从徐梦庭闺房的那个位置传过来的。
谭四道:“你抽啥风呀?快走啦,再不走人就跟丢啦!快走!”
“是啊,先不要胡思乱想,跟着他们要紧!” 我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这两个家伙拉出了后门。
一路上我们都紧跟在他们身后,不敢有半步松懈。不晓得咋的,今天心里总是心绪不灵,特别是现在,心里头就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大事发生。
一路上的建筑,都那么眼熟,这条路仿佛不止走一次
果然,我的想法没有错,我们跟着他们再次来到了陵光书院。这帮家伙将背来到干材堆在离书院不远处的林子里。管家在此坐候,几个壮汉来回若干次,背来了几大摞干材,这些干材垒起来足足比我人还高几倍。
管家道:“确定府里没人察觉?”
一名壮汉回答道:“没有,有几个丫鬟看见了,我跟她们说是老爷让把材晒干,院子里我已经叫人摊了一些材作掩护。”
“很好,接下来可有好戏看!”管家眼里冒着凶光,似乎要一口吞下这座古老的书院。
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边滚烫的火烧云一层叠一层地向这边涌来,我的心开始越跳越快,耳边直听得怦怦的心跳声,大概他俩也和我同样的紧张吧。
管家一伙在离书院不远处放下材捆静静地守候,只见那些穿着白袍的书生三两成群,摇头晃脑地进了书院。天慢慢黑下来,一种乌云压城城欲摧的恐怖气氛笼罩在这片私塾上空。
刘庄同和朱明涛结伴向书院走来,刘庄同面色凝重,心事重重。
朱明涛笑道:“怎么,还在为梦庭小姐的事内疚?”
刘庄同缓缓摇头道:“是我对不起她,那天我真不该那么激动,不晓得她现在咋样了,这几天依翠也没来明涛兄,你说梦庭小姐会不会真的生气不理我了?”
朱明涛道:“哪会啊?梦庭小姐知书达理,如此亲睐你,哪能为这些小事和你赌气?庄同兄多虑也!”
刘庄同苦着脸,垂着下道说:“依翠明天要再不来,我,我就亲自去找上徐府!”
朱明涛一愣,慌忙阻拦道:“你可千万不要去,去了不但见不到梦庭小姐,恐怕连你也自身难保了!”
刘庄同从袖中掏出那根用红布包好的金镯子,哽咽着说:“我只想把这根镯子亲自送到她手上,即使这辈子和她无缘,我也不后悔,只要梦庭小姐快乐,就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科举将至,不管怎样我都要拼一次!只要这根镯子能在梦庭小姐身边,我就会尽最大努力去克服重重难关,因为我相信,梦庭小姐一定会在某个地方默默地看着我,给我鼓气,为我祝福!我相信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我!”刘庄同满腔热血,两颗眼珠子布满血丝,在皎洁的月光下放射出无比耀眼的强光,直射得朱明涛左顾右盼,怎么也不敢正视刘庄同炯炯有神的双眼,他极不自然地拍了拍刘庄同的肩,道:“别多想了,咱快进去吧,一切都科举完了再说。”
待二人进了书院后,管家领着几个壮汉,将材捆悄无声息搬到书院周围,将书院重重围住。
不一会儿,一切都准备就绪。管家四下环顾,随即一挥手,七根火把同时撞到书院周围的干材上,干材迅速被引燃,一眨眼功夫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汹汹的烈火将整座书院围得严严实实,书院内顿时像油锅里突然浇下一瓢凉水炸开了锅!熙熙攘攘的惨叫声夹杂在呼呼的烈火和噼里啪啦的爆破声中,场面惨不忍睹,像极了我们304寝室楼发生的那场大火!我们三人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