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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朝我们渐渐转过身,在月光下,我模模糊糊看清了她狰狞的面孔。白皙的脸上没有双眼,只有一张令人战栗的嘴朝我们笑着。
弟娃被吓得嘎声嘶叫,三魂六魄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拉起我便跑。我们在树林中乱窜,只觉得头晕目眩,好在很快就窜出了树林。
紧接着我们又沿着树胶跑道拼命地跑,不知为什么,感觉这条跑道好长、好长,没有尽头。我俩来不及喘气,马不停蹄地朝寝室楼飞奔而去。
我们最终还是一口气冲回了寝室,已经只剩下半口气了。
帅帅从床上跳下来,忙扶着我问:“你们这是咋了?”
老大这会儿也在寝室,见状便问:“出啥事了,嗯!”“鬼鬼啊!”我被帅帅扶着,两腿直打颤,已变得迫不成声。
老大一把抓起弟娃,样子异常激动,问:“到底咋回事,说哇!”
弟娃被吓得满脸冷汗,面部五官抽搐得抢错了跑到,他嗫嚅着回答:“后山后山有鬼!有鬼哇!”说着,他激动得一头蹦了起来。
老大二话没说如离弦的箭,嗦地一声冲出了寝室。
“你上哪儿去啊!”帅帅话音刚落,老大人影都看不见了。紧接着他也追了出去。
久久不语的谭四也突然跳下床跑了出去。此时,寝室内就只剩下我和惊魂未定的弟娃了。
此时,我脑子里一盘散沙,早已手足无措,随波逐流地跟了出去,竟把弟娃一个人落在了寝室。
当我们再次回到这片树林时,全都本能地刹住了步,只有老大一人不假思索地闯进了这片龙潭虎穴。
大伙儿一时方寸大乱,我回头,谭四和帅帅也正楞楞地看着我。
这回我也豁出去了,道:“愣着干啥?进去哇,老大在里面呢!”说完便身先士卒带头冲进了树林。
没跑几步,我的眼前便一片黑暗。老大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人间蒸发了般。帅帅和谭四紧跟在我身后,大家一面摸索着,一面高喊着老大。
那阵激烈的争吵声伴着一股寒流簌地钻进了我的耳朵,我猛一回头,身后除了巨人般恐怖的“黑手”在摆动外,一无所有。
“鬼哇!”帅帅一屁股栽倒在地,恐惧地瞪着前面。
黑暗中,那只该死的金镯子竟冲破层层黑幕,像一头洪水猛兽朝我们迎面扑来!谭四双目发直,欲哭无泪,眼看金镯子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知这次死神又会将不幸降临到我们中的哪一个人身上!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瞬间将金镯子按倒在地,大伙儿都被这突如其来意外惊呆了!紧接着一团黑影从树上“簌”地跳了下来。我们定眼看去竟然是老大!
老大双掌一拍,如释重负地朝网中央走过去。大伙儿喜出望外,也迎了过去。
只见老大一脸悦色,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根不同寻常的镯子,自言自语道:“今儿俺倒要看看你他妈到底又啥玄机!”
“哎,不要!”我本能地一把逮住老大的手:“这东西挺邪门儿,还是不要轻易去碰,我们用网子先把它拖回去再说吧!”
“哪儿这么麻烦,闪开!”老大一甩手,毫不犹豫地捡起金镯子。他按下手电筒,对着这根镯子翻来覆去地检查着。我们全都一拥而上,在微弱的光线下,这根不详之物更显晦暗。
说实在的,自从明启死后,我还没能真正近距离看过这东西一眼,今天看来也不过如此。镯子上的纹路条条道道,清晰可数,不过浑身黑啾啾的,像是刚被浓烟熏染过似的,从它身上散发出一种来自远古的气息,或许是今夜的泥土味太浓,我似乎置身在考古现场。
“起火啦!快救火哇!”不知从哪传来一阵呼救,打断了我的冥想。
隔着疏密相间的树林,我们看见冲天的火光早已映红了半片夜空,浓烟像海潮般连绵不断往上拥。
谭四反映最为敏捷,忙惊呼道:“不好,是咱寝室楼那个方向!”
我的头像是被猛烈地撞击了般,一个踉跄差点晕倒在地:“我,我弟娃还在里面呢!我弟娃还在寝室里呢!弟娃!”我一把推开谭四撒腿向寝室楼拼命奔去。
我不顾一切沿着悠长的跑道冲啊,耳边的嘈杂声越发激烈。当我刹住脚步时,一阵冲天的火红刺得我睁不开眼。果然,我们寝室楼燃起了汹汹烈焰,奔腾的烈焰和滚滚的浓烟夹杂着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像要把所有的一切通通吞噬。
“弟!”我朝着寝室楼绝望地撕声呼喊。此时的我已肝肠寸断,锥心泣血的感受是我生平第一次尝到,是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亲弟弟葬身火海!
“弟娃,哥哥来陪你了!”我脑子像进了水,竟毫无顾忌,奋不顾身地朝炸葯包一样的寝室楼冲过去,眼看便要欲火焚身,好在老大脚长得比我长一截,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将我按倒在地。
我被按倒在地拼命地挣扎着,嚎啕着。老大即刻转身命令谭四和帅帅帮忙将我按住,自己朝寝室楼冲去。
火趁势蔓延开来,肆意吐露着火舌。外围的人越聚越多,谭校长及几个副校长、主任也都风尘仆仆地赶来了。保卫科的人措手不及地维持着混乱的秩序。
我头脑一片混沌,耳边的杂沓声、喧闹声和爆炸声相互倾扎,一切都恍如隔世,眼幕被蒙上了一层浑浊的水幕,黑夜、烈火被柔成一团,伴着灼热的泪滚落到我憔悴的心口上。
大火久久不能扑灭,葬身火海的同窗们此时一定已被大火烧得体无完肤!在场的人无不被强大的热流逼到十丈之外。
谭校长瞪着眼睛看着这幕只有在美国特工片中才能看到的场面,不禁发出一声惊愕的惨叫!夜空滚着滚烫的流云,一片通明
老大冲到人群中,猛地回头看着我们,目光深邃像要说什么,但终究只是短短地嘱咐道:“你们给我好好照顾老二。记住,如果以后谁敢再动干戈破坏兄弟之情,我一定不会饶过他!”说罢,他穿破人墙,趁众人不备猛冲向大火。
“老大你疯啦!”“快拦住他!你们快拦住他!”当谭四和帅帅回过神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老大掏出匕首朝迎面前来阻拦的几名警卫员猛挥去,警卫员本能地侧闪。老大毫不犹豫,一刀刺中另一名警卫人员的前胸。
“呃!”那名警卫员随着一声撕心的惨叫倒在了其他几名警卫员的怀中。
远方传来119火警急促的呼叫声,大伙儿都朝学校大门口望去。老大趁势抓起地上的水管,朝疯狂的烈焰冲去“嘭!”又是一阵爆炸,老大单薄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无情的火海中“嘭!嘭!”整栋寝室楼开始往下塌陷
“老大!”谭四绝望地喊:“你们还愣着干嘛!救人啦!快去救人啦!”但火势实在太大,没有人敢靠近。
保卫科主任一把推开谭四:“你冷静点,现在谁去都是死!你明白吗,去了就是死!”两个警卫随即拉强行拉开了谭四和帅帅。
帅帅疯狂的挣扎着,乱蹬乱叫,像个嚎啕中的幼童:“你们居然见死不救,你们没看见有人冲进去了哇!你们见死不救,你们不得好死!”
徐莉莉穿过人群匆匆赶来,看到帅帅完全失态,先是给保卫科科长及在场的警卫赔不是,而后又帮忙劝阻帅帅。
一根根水柱用天而降,如同一阵阵倾盆大雨,纷乱而急促地倾泻在这片汪洋之上
接着,又开来十来辆消防车,整齐划一地停靠在寝室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前面被拉上了一条封带,封带内侧迅速筑起了一道由消防队员连成的人墙。
水柱仍在猛烈冲刷着正在崩塌的寝室楼,消防队员们个个都全身心投入到了这场与火魔的博斗之中,封带外的人流越来越多,火魔逐渐在训练有数的消防战士的镇压下偃旗息鼓。
浓烟未散,天边已经泛起了启明星
我缓缓从谭四的怀里站起身,头晕晕的,不禁打了个寒颤。透过层层浓烟,昨夜还巍峨屹立的第4栋男生寝室楼如今已成为一片废墟。
奇怪的是,眼前的这一幕反射到我大脑的第一感应不是悲痛、不是恐惧,而是一阵莫名其妙的惊讶!我看到这片废墟(第4栋寝室楼)两旁的两栋寝室楼,虽然浑身被浓烟熏得跟焦炭似的,但却仍还屹立着,没有丝毫损伤,就连阳台上挂晒的衣物也都完好无损,这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奇闻!原来才的3栋男生寝室楼,现在只剩下孤零零的两栋,而今已是人去楼空。
消防队员还在废墟中营救伤者。我和谭四一道,帅帅和徐莉莉一道奋力挤过重重人流,分别从不同方向赶往火灾地。我们正好在封带前碰了头,四人面面相觑,但自个儿都是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老大和我的弟娃,必定是凶多吉少。
“出来了!出来了!”只听人群中有人在喊,我们四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向废墟投去眼光
两个消防员把一具烧焦的尸体从废堆中拖出来,尸体已经溃烂得血肉模糊,像一坨熏肉发出一阵让人作呕的恶臭,根本辨不出谁是谁。
徐莉莉一头扑到帅帅怀里,不敢再看下去。谭四及其周围的人都纷纷把嘴捂上,呕吐不止。
我则顾不得这些,瞠目结舌地盯着火场,只盼着弟娃和老大早些被发掘。其实我心里明白,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唯一的弟弟,唯一的知交,我如何向父母,向所有人,向自己的良心交代?眼泪何时滑过我的脸颊都没有印象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火场的营救清理工作已经持续了几个小时,天也亮了。终于,一名消防队员跑到队长面前汇报:“报到队长,火场伤员已全部救出。”
当最后一辆救护车开出学校大门时,我果然没有认出哪一个是弟娃,老大又是哪一个
大雨滂沱,天空电光闪耀,雷声阵阵。我们坐在医院抢救室的走廊上心急如焚地等待着。据说从废堆里一共救出了15个人,其中有3个仍未断气,现正在急救中心进行急救。我和帅帅去查过,在其他12个死者的名单上,没有老大和弟娃,我们顿时感到无比的激动和欣慰,感谢上天的安排!感谢菩萨的保佑!让弟娃和老大成为这场灾难中的幸运儿。
我们在走廊上静静地等,足足等了2个多钟头,第一张盖着白布的床推出了急救室。
“是谁!”我们几个同时围了上去。
“你们是曾行的家属?”医生问。
“不是!”大伙儿都松了口气,坐立不安地继续等待着。
帅帅神经质地搓着手掌,像是很冷。徐莉莉紧紧握住他的手,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没事的,放心吧!”帅帅把头斜靠在徐莉莉肩上,眼角的泪痕已经很深很深了。
走廊那头,刚被推出来的那个死者的父母呼天抢地地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抓住载着自己儿子的单架不肯松手,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此刻的每一秒钟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一场煎熬,一场内心的折磨。急救室里只剩下老大和弟娃两个人,不晓得下一秒被推出来的会是谁,会不会也被盖上一张永远也揭不开的白布?我不愿意再多想,我想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愿意去胡思乱想,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等待,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终于有了动静,又是一辆单车被推出,不幸的是单车上静静躺着的那个人身上同样被盖上了一层白布。
此时此刻,我们没有一个人抢着上去问医生躺着那个是谁,因为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了,不管躺在单车上的是谁,不能被我们接受的。
这次医生一出门就注意到我们几个,并主动过来询问:“你们是汪林树的家属吗?”
是老大,躺着的果然是老大!学校说联系我们的家人,我暂时还没敢跟爸、妈打电话,怕他们听后心脏病被吓翻,可老大的家人不知咋的现在也没见来。
我们向医生提出请求,希望能最后再看老大一眼。
医生有些犹豫,说是怕我们看后会被吓到。在众人的苦苦央求下医生勉为其难揭开了白布。
老大俊美的国字脸早已面目全非,我们都惊呆了,老大虽死犹存地瞪着两颗突出来的眼球,眼球血红血红的、灼烧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心!像是在怒视长空,像是死不瞑目,我们不禁潸然泪下。
大家并没有呼天抢地地大哭一场,因为现在面对的是老大!老大一生光明磊落、忠肝益胆,在他脸上从来看出屈服二字,我相信此时此刻,老大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我们流泪!我们都明白老大的心意,虽然阴阳相隔,心却已融在了一起,各人都把该流的泪硬往肚子里噎。
“树!”走廊尽头一个年迈的老妪朝老大的单车跌跌撞撞地奔来。
她是老大的母亲,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发乳霜染,纹如刀刻,指如盘根,背如驼峰的老妪。她趴在老大身上哭得锥心泣血,死去活来。
“树啊!你咋就撇下妈一个人走了嘛!你回来哇!树啊,你回来哇!”
我和谭四忙把阿姨拉开,并安慰着。徐莉莉扑在帅帅怀中痛哭涕零。
老大的单车还没有推走,一名护士匆匆走出急救室,她摘下口罩对医生说:“里面还有一个伤员,我们有把握保住他的命!”
这句话就像一针强心剂,大伙儿悲恸的心顿时麻木了。我首先冲上去,拉着护士心急火燎地问:“护士小姐,刚才你是不是说我弟娃他没有死?你们能救活他是不是?啊?是不是!”护士按住我手,解释道:“我们只说有把握,你先冷静点。”说完便转身进了急救室。
医生随即把我推开,劝慰道:“不要激动,你们在外面等,我们会尽力抢救伤者,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们。”
急救室的门“轰”的一声又合上了,我脑中闪过一种不祥的联想,太平间的门,地狱之门像一幅幅剪影在我脑海中闪过一遍又一遍。此时,我心潮澎湃,浑身血液如海潮般翻滚,我感到头皮上的每一根血管都快要爆裂开来!我眼前一黑,便啥也不晓得了
当我苏醒过来时,我正躺在一张病床上,帅帅守在我身边。我吃力地喊了他一声。他便放下手中的苹果,欣慰地说:“阿辉,你终于醒了!”
我浑身瘫软,在帅帅的搀扶下下了床,忙问:“我咋会躺在这儿呢?现在啥时候了?我弟娃呢?他咋样了!”
“他很好,就在隔壁,你不要激动。你已经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你弟弟在隔壁也挺为你着急的。”帅帅笑着安慰着我:“谭校长刚来看过你弟弟,说起来也怪,据急救室的医生讲,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被烧伤的痕迹,只是莫名多了一层包裹在他身体表面的灰碳。医生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层厚厚的碳剥落。你弟弟就像被剥花生一样被剥了出来。听说当时的情况让在场的医生、护士都大为震惊,还以为你弟弟有啥特异功能呢。他呼吸、心跳等都很正常,仅是处在浅昏迷状态。”
“啥?你说的是真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帅帅接着说:“不信?不信你现在就可以去隔壁看看,谭校长刚走不久,现在党支部书记赵主任还陪着他呢!”
当我们来到弟娃的病房中,看到弟娃正坐在床上,精神奕奕地和赵主任聊着天,徐莉莉和谭四在一旁陪伴。
“弟娃!”我失声大喊,这一切都是真的,感谢上天,感谢菩萨,感谢佛祖!
“刘辉!你醒啦,太好了,你们俩兄弟都平安无恙,真是太好了!”徐莉莉喜出望外地迎了上来。
赵主任起身朝我走过来,问:“你是他的哥哥,是吧?”
“嗯!”我答应道。
赵主任点点头关切地说:“没事就好,身体现在好些了吗?”
“我没事,谢谢赵主任关心。”我说话时,眼睛总是看着弟娃。我看到弟娃也用他含泪的双眸看着我。
赵主任把我引到弟娃床前,谭四随即站了起来让出座位。
弟娃一把握起我的手,道:“哥哥,你没啥吧?你咋会昏倒呢?”
我泪眼迷离地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差点把我吓死了!”
我们兄弟俩相互嘘寒问暖了好些时候,等大家的情绪都趋于平静时赵主任才插上话,他说:“刚才我和刘悦还在说前天晚上寝室楼失火的事情。”
我脸色陡然一沉,道:“对了,赵主任,今天学校是个啥情况哇?”
赵主任叹息摇头道:“从昨天起,学校已经被迫停课了,现在警方正在着力调查火灾的起因,我们校方也在纳闷,好端端的竟会燃起这么大的火!”
弟娃若有所思地说:“那晚,外面有人在喊失火了快逃命,我就跳下铺忙去开门,想看看到底发生了啥事,但是寝室门咋也扭不开!我听到走廊上一片混乱,被火映得通红,接着浓烟也漫了进来。那时我真慌了神儿!以为这次肯定是死定了!”
“后来呢?”“接着说!”大伙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弟娃。
弟娃噎了一口唾液,继续讲述着昨晚他在火堆中的传奇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