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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兰眉头越锁越深,终于忍不住将脚一跺,道:“先说好,我带你们去见的这人,你们一定要千万保密,决不可让其他任何一人知道。”
南宫星点了点头,唐昕也道:“好,我一定守口如瓶。不知兰姑娘想让我们见谁?”白若兰咬牙一字字道:“一个早就该死的疯子!”
以白若麟的所作所为,在白若兰心中自然是该被千刀万剐,她脸上神情实在是藏不住事,那满满的愤恨几乎从眼里喷出火来,惹得唐昕无比好奇,想着究竟是什么疯子,会让白家千金气愤如斯。
到了那荒僻院落之外,唐昕才多少感觉到一些,不由得抬手搓了搓双臂,道:“兰姑娘,那疯子被关在这里?”
白若兰点了点头,径直走到门前,道:“原本你我都是女子,不该来这里看他。但事急从权,我总要看看他是不是还安安分分的锁在里头。”说罢,她重重捶了捶门,高声道“福伯,我是若兰,帮我开一下门。”里面一片寂静。
“福伯!我是若兰!家里出了大事,你叫我看看那个疯子还在不在!”白若兰大声叫道。怎知道,里面依旧没有半点回音。南宫星心中一凛,忙道:“兰姑娘,咱们要不要翻进去看看?”白若兰略一踌躇,咬牙道:“好,万一出了事,我豁出去拖住那疯子,你们就赶紧去叫人!”说罢,她一马当先纵身而起,轻功虽谈不上多么一流,身法却还算扎实,借着石壁反弹,堪堪越过高墙铁棘,落进院内。
唐昕紧随其后,飞身而入,唐门身法随时要留着双臂待用,看着便颇有几分笨拙。南宫星看她两人越墙,才点地而起,凌空抓住一根藤曼,荡进院内,看起来像是费力攀爬进去一样。
院内依旧是昨天那副模样,看上去并没什么异常,只是石屋旁的房子,没再冒出烟气。唐昕还是初次到这地方,满心疑惑的左顾右盼,白若兰倒是毫不犹豫,大步过去伸手便推向石屋房门。
按道理,那扇门应该是锁上的。但偏偏白若兰那样一推,厚重的门扇便吱呀一声,开了。白若兰只向里看了一眼,脸上就瞬间没了半分血色,她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开两步,颤声道:“他他果然果然不见了。”
“什么?”南宫星飞身抢到门前,目光落处,石屋中的陈设仍和昨日没有什么分别,只是那两条链子的末端,却不见了白若麟,只留下一望便知是早早就已偷偷锯开的两个豁口。
一个精赤条条雪白粉嫩的身子打横倒在屋子中央,双目紧闭不知死活,胯下胸前口角旁边尽是污浊狼藉,正是昨日才被送进来的春红。
不及细看,南宫星连忙打开旁边的小屋,向里看去,果然炉火已熄,人死灯灭,福伯那苍老的身躯斜挂在破旧的木床旁边,皱巴巴的皮肤呈现焦黑色泽,尸身早已僵硬,一双干枯手掌,仍一前一后护着胸膛。
看白若兰想要过来,南宫星忙一抬手,道:“不必过来了!这里头的老人也已经死了。去叫人来,快!”白若兰已是惊慌失措,点了点头飞身翻过院墙,这次无处借力低了几寸,还被挂破了一边裤管。
南宫星看唐昕还在原处站着,立刻又道:“你也跟去,别让兰姑娘落单!我在这里看着。”看唐昕飞身追去,他这才稍稍安心,小心的回到石屋之中,蹲下身子拿起春红左腕,屈指按了上去。
他本已不抱什么希望,不想一股真气送入,那空荡荡的心脉中,竟隐隐起了一丝回音。反正并无他人在旁,南宫星将心一横,右掌一翻,按在春红左乳,一股雄浑内力强行灌入她被震得七零八落的经脉深处。
想必凶手看她只是个寻常妓女,不愿浪费大搜魂针,便随手一掌震碎了她的心脉,亏得如此,才留下她最后一口气息。只是即便能问出什么,她这条命,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心中一阵愤懑,鲜明的怒意从南宫星的眼底浮现。
江湖中的恩怨情仇,为何总是要牵扯到这种无辜可怜的人?他压下怒气,内力催动更急,面上青红交错,竟是阴阳交替盛极的模样,足足一盏茶功夫过去,那微弱的心音才被他的真气牢牢裹住,将已近凝滞的血脉重又逼活。
“敬哥我好痛”伴着一声破碎的呻吟,气若游丝的春红,终于睁开了双目。而石屋外,也跟着响起了大门打开的声音。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南宫星怀中勉强坐起身来,唇角不住流下鲜血的春红面对着石屋中围拢的一张张面孔,费尽力气在脑海中寻找详细的记忆“这位白公子,厉害得很,连口气也不歇,我我一时挺不住,被弄得昏了过去。”
南宫星不着痕迹的在春红背后继续传输内力,柔声道:“姑娘慢些说,莫慌,你伤的很重,千万莫要勉强。”
不知是否不愿家丑外扬的缘故,与白若兰、唐昕一道赶来的,只是白天英、白天雄两名白家长辈,带着白若松、白若云两名晚辈,白天雄毕竟关心儿子,俯身追问道:“春红,若麟呢?他怎么样了?”
春红猛地咳了口血出来,将南宫星盖在她身上的外袍染红了一片,颤声道:“我真的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屋里屋里几乎没什么光,白公子不在,在我身边的,是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我看不真切,只看得出,那人身上,穿了一身大红喜服。怪怪的要命,我我还以为见到鬼了。”
“那人之后怎么样了?”白天英忙追问道。“他他冷笑了两声,跟着给了我一巴掌,打打在我的背后。好好痛我浑身都使不上劲儿,好痛啊”春红哽咽着流下泪来,双手死死抓着南宫星的衣襟“公子,我我是不是要死了?”真气得到的回应越来越弱,风中残烛般的心音,无法阻止的走向衰竭。
其余人都知道应该再问不出什么,起身走了出去,到隔壁检查福伯的尸体,只剩下白若兰还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垂死的春红。南宫星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轻声道:“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告诉我,我一定尽力替你完成。”
春红怔怔看着冰冷的屋顶,想了一阵,才喃喃道:“那那就劳烦公子,替我去一趟富贵楼,那里那里有我这小半年存下的赎身钱,如今只怕是用不着了。
你拿着银子,帮我去找一个叫赵敬的秀才,他赶考去了好久,算算时候,也快回来了他家里还有个老娘,瞎着一只眼,就住在西赵村东头的老柳树边上,我自小在那儿玩,她老娘老是骂我是个疯丫头我被卖了,她还说不会不要我当他们家的媳妇,就是得要收收心。”
南宫星看她目光越发涣散,忍不住柔声道:“春红姑娘,长话短说,好么?”春红愣了一愣,道:“对我快死了呢。公子,你带着银子替我去看看,敬哥要是高中,光宗耀祖了,这些银子就算是我给你的报酬,你替我告诉他,有有江南的大富翁看上了春红,给她赎了身,把她买走了。
叫他别再找我,娶个好人家的姑娘,好好的过日子吧。一个婊子,不值得他惦记。是我见异思迁,不肯跟他一起受穷了”
她说得有些激动,胸口起伏,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这次血色并不鲜红,而是深的发黑,裹挟着几块污秽“要是要是他落榜了,你你就还照刚才那么说,但但得把银子给他九成,告诉他这算是我心里愧疚,补给他的。
让他拿去做来年赶考的盘缠吧。给他说他连个功名都考不上,这辈子都别来找我。剩下一成算是给公子的报酬。如此便多谢了。”“你还有别的心愿么?”真气已探不到半点回音,南宫星缓缓拿开贴在他背心的手掌,柔声问道。
春红凄然一笑,气若游丝道:“我我还有好多心愿我想想嫁给敬哥,想想给他生好多娃娃想把娃娃养大,想看着他们娶媳妇嫁人我不想死不想死我不想死”
两行清泪顺着污腻腻的眼角滑落,一道血痕缓缓从鼻翼下淌出,这写满了零落的丰美身躯,终究还是在南宫星的怀中失去了最后一丝气息。
他把春红的尸身缓缓放下,捡起披盖在她身上的外衣套上,抽过旁边被褥上的单子,将她仔细裹好,这才站起,带着歉意道:“兰姑娘,真是抱歉,我把你给我的新衣服弄脏了。”
白若兰摇了摇头,道:“不打紧,我回头给你换一件。”“这尸身”“我会叫人好好安葬。”
白若兰打断道“富贵楼的银子若是要不来,问问大概是多少,我来出。那个赵敬,我也会叫人去找。”南宫星凝视着她面上显而易见的伤悲之情,微微一笑,道:“那我就代她多谢你了。”
“那赵敬要是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我我就狠狠地给他十七八个耳光!”白若兰口中说道,心底再也克制不住,忙抬手擦了擦眼,转身扭开“走吧,咱们去看看福伯。”
南宫星大步走到她身后,低声道:“兰姑娘,我很庆幸。”“嗯?什么?”他低下头,鼻端几乎能嗅到白若兰清新的发香“我很庆幸,你没有只当她是个下贱的婊子。”“说什么蠢话。”
白若兰别别扭扭的回了一句,忙不迭走出门去。兴许,她并没意识到,自己与那些问完话就起身离开的人有何不同。不过,南宫星已了解,并记在了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