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平壤

义和团大师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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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二十七日,太阳刚一出山,一座巨大的城池出现在视线里。

    这三天连续赶路,几乎是日夜兼程,为了不影响速度,途中抛弃几十匹伤马,马营的弟兄也是精疲力竭,看到平壤的城墙精神大振,兴奋得嗷嗷直叫。

    于成龙勒马喝道:“收队,掌旗。”

    途中,龙哥训得最凶的是纪律。

    “军法无情,令行即止”,口气之严厉前所未有,大家的耳朵都听出了老茧,喝声一起,三百多号人条件反射式的,乖乖的排好队形,人闭嘴,马收蹄,个个面色肃然,鸦雀无声。

    按惯例,三面军旗升起:“清”、“于”、“王”。

    别看亲卫队长小李子年纪小、长得瘦,作为于成龙亲自调教出来的弟子,力气可不小,定在龙哥身后,胸脯挺起来,“于”字旗举得最高,神气得很。

    “从现在开始,马营处于战争状态,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遇到小日本。”

    在国内,弟兄们打遍奉天无敌手,自大自傲惯了,于成龙多次提醒倭人的厉害,可大家都没往心里去,打心眼里瞧不起日军,于成龙只好再强调一次:“小日本不是国内的豆腐兵,受过最严格的训练,作战意志不比我们差,踏入朝鲜的那一天起,老子就准备战死疆场,你们也别给我丢人现眼。”

    “龙哥,你放一百个心,咱们马队的弟兄,打起仗没有一个孬种,你指哪儿,我们打哪儿,谁后退半步,我砍了他的脑袋。”王大力四下里一瞧,吼道:“弟兄们,对不对?”

    众人齐声轰叫:“对,管他是小日本,还是西洋鬼子,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经年在刀口上讨生活的匪贼,见惯了死亡与鲜血,对自己的这条命早就看淡了,玩女人、喝酒、抽大烟是家常便饭,杀人也是一把好手。

    于成龙颇感欣慰,弟兄们虽是大老粗,桀骜不逊,但还算听话,对老大服服贴贴,个人功夫也很厉害,如果运用得当,避开大规模火力战,一对一稳占上风,在特殊的地形、环境中,或许能起到巨大的牵制作用。

    可惜官做得太小,手下的兵太少,相对于一场大规模的决战,个人能力再强也只是杯水车薪,至多在某些小战役沾点便宜、多杀几个日兵,不可能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

    表面不动声色,依然声色俱厉:“进城之前,先约法三章:其一,一切行动听指挥,谁敢打折扣、谁敢打马虎眼,老子当场毙了他。”

    大家心里嘀咕:“废话,龙哥的命令比圣旨还管用,哪个杂碎敢含糊?”

    “第二条,大敌当前,严禁争吵内讧,也不许抢功,朝廷的赏银按人头平分,官阶不分高低,排行不分大小,谁也不少一个铜板,也不会多一两银子,包括我在内。”

    冷兵器时代,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通常以敌人的首级领赏,鼓励士兵们多杀敌,这是马营弟兄的主要收入来源,招安成为官兵之后,大伙儿没仗打了,就抢着去剿匪,拼命围攻以前的同行,闹出不少事端。

    此规一出,众弟兄均面有讶色。

    他们不知道龙哥的想法,这场战争与以往截然不同,必须依靠全军的配合,个人英雄主义落后了,起不了决定作用,功夫再厉害也挡不了一颗子弹。

    于成龙刻意顿了顿,扫过他们惊愕的面孔:“战场上刀枪无眼,如果哪位弟兄不幸阵亡,你们的子女,就是我的子女,保证抚养成人,你们的女人,我也保证安置妥当。”

    众人心中一凛,龙哥这么说话,可见朝鲜一战极其凶险,超出入朝前的想象,估计要死不少弟兄。

    “第三条,在朝鲜懂点礼貌,禁止嫖女人、抢劫、抽大烟、赌博、扰民,我有言在先,看到一个杀一个,别怪我翻脸无情。”于成龙厉眼一瞪,竭力大喝:“听明白没有?”

    “明白!”龙哥动真格的了,骑匪们心有不满,但无人敢捋虎威,声音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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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东学道暴动始,朝鲜就乱成了一锅粥。

    倭人占领汉城,囚禁王室,清军在南方与日军对峙,日本继续增兵,大清也是四军入朝,大战一触即发,平壤随时面临倭寇的威胁,人心惶惶,已成惊弓之鸟,所以马营一出现,引起了巨大的骚动。

    城头的士兵不知是敌是友,一片混乱,大声喊叫跑动,警报四起,有的快马向上司报告,待于成龙的军旗迎风飘扬,这才看清了,原来是大清的援兵,朝人欣喜若狂,谢天谢地,总算盼来了救星。

    马营步伐整齐,不慌不忙的接近城门,距城墙还有几十米处,自动停下来等待,王大力上前几步,大声喊道:“奉军左营马队,于成龙统领驾到。”

    他的嗓门可是一绝,在奉军中无人能及,喊话正合适,像打雷一样,靠得近的头昏脑涨,耳膜生疼,半个北城的朝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城头上伸出一颗脑袋,那是一位小军官,恭恭敬敬的说道:“上国将军请稍等,闵大人马上就来,他老人家要亲自出迎。”

    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沉重的玄武门缓缓打开,拥出了大批朝兵,摆出了最威风的仪仗队,旌旗招展,花花绿绿,锣鼓喧天,震耳欲聋,场面十分隆重。

    朝鲜分八道,相当于中国的省,平安道与中国接壤,首府便是平壤府,最大的官称总管,又叫监司,于成龙打听过,现任总管叫闵丙奭,年纪不小,是个老夫子,写得一手好字、精通诗词歌曲。

    果然不出所料,闵老头的派头很大,竟然坐着八抬大轿。

    落轿,侍者掀开布帘,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出现,乌黑的头发,红光满面,精神头好得很,身穿类似明朝的官服,举止文雅,风度极佳,让于成龙有一种滑稽的感觉,好像时空倒流,回到了几百年前。

    当然,于成龙也是其中一个角色。

    作为一道首长,闵老头是真正封疆大吏,正二品大员,于成龙只是个小军官,区区从五品,但大清是朝鲜的宗主国,到藩国均是高人一等,闵丙奭不敢怠慢,捋袖拱手:“本官平安道监司闵丙奭,恭迎于将军。”

    强龙不压地头蛇,在朝鲜想做成大事,最好能得到闵老头的帮助,于成龙早就下马了,抱拳回礼:“闵大人客气,于某只是一营统管,奉军左提督的部下,当不得将军两个字。”

    “末将朴永昌,添为平安道兵马节度使,见过上国于将军。”节度使是一道的军事首长,地位仅次于总管,这个朴永昌是个中年人,身穿鲜亮的盔甲,却怎么也瞧不出丝毫武将的气质,白白胖胖,一团和气,像商人多于军人,估计从没摸过刀枪。

    于成龙呵呵一笑:“朴将军多礼,于某不敢当。”一面与众官寒暄,一面暗自直摇头,文官体瘦身虚,武官毫无杀气,战斗力可想而知。

    朝鲜众人也在观察马队,见他们人数虽少,却个个精神抖擞,掩映不住的骁悍、让人心颤的凶神恶煞,显然是一支百战之军。

    这些年来,大清朝盛世不再,国力日衰,被西洋人欺负得不行了,连遭败绩,丧权辱国,不单本国的百姓怨声载道,剩下的几个藩国也暗中嘀咕,看到这军威、气势,朝鲜众人又惊又喜,****毕竟是****,人杰地灵,到处藏龙卧虎。

    闵丙奭十分欢喜,赞不绝口:“左提督乃大清名将,果然名不虚传。”

    朴永昌媚笑道:“闵大人所言极是,窥一斑而知全豹,仅仅一个前锋营就如此了得,四路大军一至,肯定是战无不胜,摧枯拉朽,打得倭寇落花流水。”

    上行下效,其他人立即狂拍马屁。

    于成龙敷衍了几句,心里颇不耐烦,接口说道:“诸位大人,据可靠情报,倭寇派出了一支奇兵,马上要进攻平壤,救人如救火,我们马不停蹄的赶到,人困马乏,赶快安排住宿,让弟兄们抓紧时间吃饭、休整。”

    朝人大惊,闵丙奭、朴永昌脸色惨白,慌忙请马队进城。

    平壤是朝鲜旧都,李朝称之为北都,山环水抱,占地不小,城墙高大坚固,共有六个城门,北面的玄武门跨牡丹台山而建,雄伟壮观,连于成龙也叹为观止。

    城市规划也不错,可惜民居又矮又破,除了官衙、旧王宫、个别官僚的私宅,没几栋像样的建筑,整个城市笼罩着灰暗的色彩,给人以莫名其妙的压抑感。

    毕竟是一道首府,除了满街的乞丐,大部分百姓的衣着还凑合,只是精神状态太差,看到官府的排场慌忙避开,目光冷淡与麻木,国难当头好像与他们无关。

    据朴永昌介绍,平安道地广人少,平壤还稍好一些,北部山区的经济最落后,共有朝兵三、四千人,其中两千余人驻守平壤,大半仍处于冷兵器时代,只有七百多支老式鸟枪、二百五十支毛瑟枪、九门三十年前的老火炮。

    唯一的亮点是,城内有一挺电射枪、两门格林炮、两门山炮,年初刚从德国进口,准备训练新军所用,弹药也十分充裕,不料政局突变,外藉教官未能成形,练军计划化为泡影。

    于成龙喜不自禁:“朴将军,我们前锋营为了赶路,没带重装备,倭人不知来了多少,我正担心火力不够,这样吧,电射枪、格林炮、山炮先借用一下,干掉日本人后完璧归赵。”

    朴永昌面色为难,有点舍不得。

    还没等于成龙说话,后面的王大力耳朵贼精,一听就火气上头,叫囔道:“老子拼死拼活赶过来,不就是为了打小日本?他娘的小气鬼,惹火了老子,咱们撤出平壤睡大觉去,让你们尝尝倭寇的厉害。”

    闵丙奭一直在关注于成龙,闻言连忙掀开轿帘:“于将军息怒,不要为了几门枪炮伤了大家的和气,给,全给,朴将军,马上派人到仓库,呵呵,于将军缺什么尽管开口,下官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证满足。”

    倭人即将进犯,平壤危在旦夕,马营要是不卖力,甚至于畏敌而去,事件可大大不妙,为了几件火器惹恼了这群清军,得不偿失,更何况在闵大人的眼中,枪炮只是淫器末技,并没有太多的看重。

    于成龙笑逐颜开:“闵大人不愧是朝鲜名臣,识大体、顾大局,谢谢啦。”热兵器时代,火力至上,这几件大家伙到手,马营可发大了,战斗力提高不止一个档次。

    眼珠一转,当下动起了心思,身子微倾,试探性的说道:“为了防止倭奸往来,透露我军的消息,于某建议马上全城戒严,封锁城门,搜捕所有倭人。”

    朝鲜是典型的文人掌权,朴永昌当不了家,眼瞄总管大人。

    闵丙奭眼前一亮,拍手赞许:“于将军想得周到,自古兵法都有防奸这一条。”他是死硬的拥华派,对日本深恶痛绝,于成龙的提议正合他意。

    于成龙一身匪气,给闵丙奭的第一印象不算太好,闵丙奭隐约有点不舒服,这下全改变了,假笑变成了真笑,态度比刚才真诚多了。

    马营的头目面面相觑,心里怪怪的,龙哥真的变了,脑袋瓜比以前灵活,王大力摸了摸脑勺,仰望天空,想道:“天雷是个好东西,他奶奶的,什么时候给我也来一下,让我老王也开开窍。”

    马队安排在城南的军营,除了亲卫队负责警戒,其它两队不脱衣甲、不解刀枪,立即睡觉,补充体力,这里紧靠大同门、朱雀门,城外便是宽阔的大同江,朴永昌将朝兵赶上了城头、城门,执行戒严令,部分官兵出城搜船。

    婉言谢绝了闵丙奭的宴席,于成龙苦笑道:“闵大人,倭寇随时可能出现,于某先睡一觉,养精蓄锐,醒来后再登门拜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