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徒惘然

等待妖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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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晚,柳丝无力,轻拂过草色门楣,飘落一地桃花。遥望天际澄净如扫,乍一缕轻烟缥缈。似堪惜流年谢芳草,任青丝霜染

    暮云四合,炽了漫天的云霞,绚烂如血。

    修长白皙的手指从容的燃起一柱沉香,浅蓝色的烟从苍玉壶中幽幽升起,淡漠的香气摇曳一室。

    初见他时,正是桃李凋零的季节,硕大的树干下,铺满了绯色的花瓣,寻不见一丝一毫的绿意。

    而他,就坐在花瓣上抚琴。

    素衣,银发,琥珀色的双眸,在一地火焰般耀目的落红中恍然如仙。

    那一瞬,我仿佛看见皎洁,和煦的月堕落九天,化为这一抹出尘,雅丽的白。可他手下清越、空灵的琴音却嘎然而止。

    我不解,那一对直夺月华的眸子暖暖地望过来,像冬日里阳光。让我的心几乎在瞬间沸腾。而后,他起身,缓缓地走至院内的池边。轻轻的抱起我,眼中含笑

    “与将?”我低低的唤着,整个身子窝进了他的怀抱。

    “恩?”他紧紧拥我入怀,琥珀色的眸里尽是浅浅的笑意。

    我看着自己的发丝与他的纠缠在一起,像下过雪的原野,只是——他是那纯色的雪,而我是晶莹的冰,相似,却终不同。

    “你不是出家人吗?为什么可以不削发?”

    他笑开,几乎着迷的望着那一曳轻烟温柔的飘摇,在空气里宛转婆娑,然后弥散“你喜欢我削发吗?”

    “不要。”在他颈窝里摇头,小小的打个呵欠“我喜欢你的头发。”和我有那么多的相似,也仅仅只有它了

    “我知道。”他的体温熨烫着我天生冷凉的身躯,驱散了我长久来寒冷的恐惧“所以我不削发。”

    我满足的笑了,在他温暖的怀里觉得昏昏欲睡。他身上有淡淡的沉香的味道,安抚了我疲累的神经。

    他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柔和的仿若我在多年前,听过的童谣。

    “小羽”

    “什么?”我抬起脸,他的笑容在淡烟之中,有几分虚幻缥缈。

    “啊没什么。”

    我喜欢呆在与将的身旁,用人类的话说,也许,我喜欢着他吧。

    我不是人类。

    我有着绯色的眸子,即使不经意,也总是闪现着媚惑的光芒,我那银色的发丝也与他不同,通透的几近透明。我是狐妖的孩子——虽然我并不愿意

    我是食人的狐。

    我们的食物,是人类的鲜血。

    我记不得自己已活了多少年,之前,我只是因为活着而活着。

    现在,我有了与将,他给了我名字——

    小羽。

    没有他,我不会在乎一切。

    也幸好,我遇见了他。

    那天的天气不太好,我杀害了一个人类的孩子,然后被几个高段位的法师追杀。

    那天我以为自己会死。

    我迷了路,误入了那间僧舍。

    于是我看见那个静静的坐着,在袅袅上升的轻烟中,淡淡抚琴的男人。

    他转过头,琥珀的眼对上我血色的眸.

    他的声音很好听,他的微笑很温柔,他的怀抱很温暖。

    “你叫什么?”

    “我不知道。”

    他笑了,唇角泛起明媚的弧度,我痴了,忘了身后无尽的危险。

    那个男人是与将。

    他保护了我,在追来的法师面前,他将我隐藏。

    我不知道与将为什么救自己,躲在与将的身后,我嗅得到与将身上淡淡的香气。

    后来我知道,那是沉香。

    与将很喜欢沉香。

    我常常看见与将静静的注视着那一缕浅蓝的烟缓缓的摇曳,温柔如水的缥缈悠扬,再宛转的弥散在空气里,消失无踪。然后开始弹奏清冽的琴音直上九天,婉转回旋。我听不懂那音律,只是隐隐的觉出点惆怅。

    与将很好看,有绝美的面容和颀长的身形,一袭纯白的僧袍袍,奇异的契合于他安稳的气息,他从来不曾佩过佛珠,只是在腕上系着一块翠绿的玉,没有一丝图案,我想,也只有这样的纯粹,才配的上我的与将吧。

    我喜欢与将,我知道。

    “与将,你不怕我吗?”我问他。

    与将笑开,琥珀色的眸温和的望着我“为什么?”

    “我是食人的狐啊!”我伸手,拂乱悠然的轻烟,绯色的眸对上他的视线。

    “啊”与将摇头,轻轻的笑“我不怕。”

    “为什么?”我迷惑的眯起眼,我从来都看不懂他。

    与将微笑着,将手中的茶杯推倒我的面前,琥珀的眸却始终微笑的望着我“那么,你会杀死我吗?”

    “不会。”我垂下眼“可是,你不会讨厌我吗?”

    一直以来,所有的人都畏惧我,憎恨我,要杀死我,那么,与将呢?

    我害怕得到答案。

    与将浅浅笑开,拥住我的身子“我不管你是什么,也不管对或者错,小羽,你记住,我只要你活着。”优美的薄唇轻轻叹息“我只是个自私的人,如此而已”

    所以,我要活下去,我要永远和与将在一起——以人的身份。

    所以,我开始了那个禁忌的法术,不惜逆天而行。

    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修炼的时候,再度遇到那几个法师。也许本不该如此,为了更强的力量,去伤害更多无辜的人,可是我早已下定决心。

    对方的封灵力很强,我只想到逃跑,只想到与将的话,与将的眼眸,与将的臂弯。

    我不能死。

    我逃,不顾一切的逃,想逃去与将的身边。

    在寺庙中,我被法师们布下的符咒捕捉。

    我听见九环锡杖的响声,隐约的诵经声,与单调的木鱼声。

    我想,我会死。

    与将!不,我不能死。

    九环锡杖不带丝毫情绪的刺下,我闪躲。

    锋利的杖贯穿了我的肩,幽蓝的血液涌出

    “不要躲,让它贯穿你的心脏,你就不会痛苦了。”

    我想,他是骗人的,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很痛苦,我看到自己迷离的绯色眼眸里映现出憎恶的眼神。

    我不要死!

    死,会很痛吗?大概吧

    预期的疼痛没有发生,一双手臂将我揽入怀中,我闻见熟悉的,淡淡的沉香味道。

    与将?

    然后我听见与将的声音,遥遥远远的,那般不真切,去似乎失了往日的稳重。

    “他还只是个孩子,放过他。”

    “你是在袒护这个极恶的妖怪吗?”

    “狐噬人是自然的法则,并不是他所能选择的。”

    “你知道他杀了多少人吗?”

    “人要进食,伤害了多少生灵,狐也一样有生存的权力,他只是想要活着。”

    我垂头,浅笑,与将,我只想为你活着。

    “那你想怎么样?”

    “放过他,把他交给我。”

    他们似乎对与将有着莫名的忌讳“好吧,但是你不可以放他出去,我们不允许再有人因他而死。”

    “好的,我保证”声音里满是痛苦,我突然感到心悸,那疼不亚于肩上的伤口。

    与将在说着什么?我伸出手,想抚平他眉宇间的沟壑,却由不得自己的意识,跌进无底的深渊之中。

    他燃了一壶沉香,看着浅浅的烟宛转升起,琥珀色的眸着迷的微眯。一缕缕淡淡的蓝色在空气中温柔的摇曳,一如高楼上渺远而微茫的琴声,悠扬的飘散

    “小羽,醒一醒。”我似乎听到与将在唤我,感觉他修长的手指如往昔般穿过我灿然的银发,在温暖的阳光下

    我睁开眼,看到自己被锁在墙上,四周再以符咒镇锁,不由冷笑,现在的我,何曾会畏惧这小小的咒符,可那些和尚不知道,与将更不知道。

    “我并不想这样做,但法师们坚持。”他琥珀色的眸中有着淡淡的心痛,从他的眼中,我看到了自己的苍白与纤细

    他拥着我,神色中闪过一丝坚决,我惨然,大概被发现了吧。

    “告诉我,小羽,你为何如此频繁的‘觅食’,我要知道原因。”

    不,我不能说,如果上天一定要给我惩罚,那请你不要伤害我的与将。

    我争脱了枷锁,那突如其来的反噬,让我的气血翻腾,我强撑着一丝清明,击昏了与将。

    我看着淡色的烟袅袅的升起,我蹙深了眉,是最后一次了吧。

    烟,在眼前消散。

    忍不住伸手,想触摸那缕虚无的烟,浅蓝色的烟,却在指间消弥无踪。

    握紧拳,我闭上眼睛。

    ——失去的,注定了要失去。

    如果可以,就让我忘了这一切吧!

    再见,与将,但愿,永不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