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谁为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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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追来了?乐宁心里猛地一惊,随后便听到车夫重重的呼喝声,鞭子不断的挥下,马车迅速的奔跑起来。路本就不平,这一飞奔,顿时颠的乐宁话都说不出来。

    “到……底……,是怎、怎么……回事?”乐宁觉得自己若非死命的抓着马车,会即刻被甩飞出去。乌拉和庆格泰也难受的很,顾不上说话,只乌拉还在咬着牙道:“阏……阏氏,莫、莫要说话,闪、了舌……头……”

    乐宁确实顾不上说话,她的手指因用力抓着车厢而被震得生疼,几乎快脱力,可怕的是身后的马蹄声却渐渐逼近,渐趋放大。在这草原上,带轱辘的马车怎么可能跑得过骏马?乐宁心里一阵发凉,不是说只是个小部落的人吗?好好跟人家说说,过路而已,什么理由编不出来,至于这么逃吗?这不是更可疑吗?乐宁心里渐渐有气,可没等她的气再拱大些,身后的健马蹄声已经响在近侧,“尔等何人?速速停下!乌巴山在此,你们以为自己逃得掉吗?”

    乌巴山?乌巴山!这一个名字犹如一个惊雷落在耳边。草原里叫乌巴山的汉子千千万,但眼前这一个,偏偏就是最可怕的那个!

    乐宁觉得自己全身都要僵住了,完了,她要怎么办?乌巴山怎么会在附近?不,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一行人,逃不掉了!沐青岚的精兵再厉害,能打得过第一勇士乌巴山吗?今天,不仅是她乐宁的落难日,只怕也会牵连的沐青岚不得安宁……

    怎么办,她要怎么办?乐宁抬头看向两个丫头,她们一脸的疲惫中也有着难以描述的凝重,乐宁看着冷汗大滴大滴的从乌拉额角滚落,心中不忍,正想着让她们不要管自己,快快逃命去才好,乌巴山要追的是自己这个阏氏,想来这头有自己拖着,他不会过于追着小丫头。还不待乐宁将计划说出,乌拉一个猛扑到窗边,马车颠簸中她一个不稳险些摔出去,但仍是将头探出去用尽力气喊道:“将军救命!阏氏被歹人绑了!将军快救救我们!”

    乐宁一个惊诧,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个法子……虽说乌拉反应很快,这是摆脱嫌疑最快最有效的方式,只是,对沐青岚的人马而言,也未免有些太不道义……人家一日一夜冒着风险保护她们出逃,现在却被一句话定为了“歹人”,若是落到乌巴山手里,还真是没有活路了……

    “大胆狂徒,竟敢绑阏氏,你们活的不耐烦了!”身后乌巴山的声音已经明显带着怒意,随着他一声下令,铁骑儿郎们爆发出响亮的呼喝声,一个个使出全力打了上来,顿时刀剑相击的刺耳声,人和马的喊叫声惨呼声,随着眼前的一片混乱,定格在乐宁眼前成为一场永世忘不掉的噩梦。

    乌巴山显然是带着正牌的铁骑追过来的,乐宁想起来了,前几天特木尔说过,要跟着进山训兵,这么说,适才路过的兵营地便是他们的练兵所?哈,哈……苍天还真是不给人活路啊!

    正规的铁骑展示了他们战场之上的杀伐果断,人数虽少,但面对两千守卫的夹击,个个直闯不惧,两方人马顷刻间混战在一起,手起刀落间,血溅四飞,一个个年轻的生命不堪重负,滚落马下随即便被践踏、砍伤。不久前还意气风发的儿郎们,斗转之间生死未明。

    乐宁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混乱,双方纠缠在一起,彼此都有损伤,乐宁忍不住放声大喊,不要打了,她认命了!她可以跟随乌巴山上囚车,押回去赴死,但不要再屠戮这些无辜的儿郎了,不要为了她小小的痴梦白白浪费生命。不上战场的人永远不知道屠戮是多么残忍,多么血腥,刺的人眼疼,看的心里断肠。这不是邸报里的那些冰冷的伤亡数字,这里每一条命都是如此的鲜活,每一张脸都曾经是一个年轻朝气的笑颜,顷刻间被杀戮屠的青白扭曲,或是失去血色,任由干涸的血渍凝结在空洞的眼睛上……只因为一个可笑的人,为了她的可笑追求,白白葬送自己年轻的命!

    乌巴山没有跟兵士缠斗,他一路行来所向披靡,所过之处守兵纷纷落马,乐宁这是第一次见他出手,果然不愧是第一勇士的称呼,草原境内无人可敌!乌巴山一直驱马赶来,终于追上了乐宁,逼停了马车,一刀削翻了车夫。乌拉从马车里滚落出去,一脸慌张的泪痕,正巧落在乌巴山怀里,乌巴山刚下马便遇到美人送怀,爽朗的笑着伸手扶好她,一面大大咧咧的道:“受惊了吧,不怕不怕!阏氏放心,有乌巴山在,这群歹徒跑不了!你这丫头可真是护主……”话不曾说完,他怀里嘤嘤哭泣的乌拉突然伸手一扬,一把白色粉末散在空中,随着乌巴山的一声暴喝,乐宁看到了他被迷住的双眼!

    眼前的事情完全失去了控制,乐宁眼睁睁的看着一向乖巧的乌拉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瞬间趁乱刺入了乌巴山的身体!她身后的庆格泰即刻扑上,手里的刀直指要害。乐宁从不知道,庆格泰的功夫这么好!

    乌巴山被迷住了双眼,陡然间的变故没有防住怀里乌拉的那一刀,他一声怒喝狠狠踹在她身上,乐宁眼见着乌拉全身一震,脸色瞬间青白,嘴角的血液一滴滴溢出,但她却没有撒手,仍顽固抱住乌巴山的一条胳膊,阻拦着他的动作,方便庆格泰刺杀。

    乐宁觉得自己几乎疯魔了,她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好好的人,突然间都疯了?那个眼里溢满杀意全然陌生的人,真的是跟她朝夕相处的乌拉吗?

    庆格泰的功夫很好,但仍不足以在乌巴山面前耍刀。虽然乌巴山现在瞎了眼,又受了一刀,但多年的经验让他仍有余力保护自己,庆格泰左刺右刺,招招狠辣却终没中要害,十刀中只能有一刀擦破乌巴山一个小血口。

    最终乌巴山故意卖一个破绽,庆格泰的刀尖刺入他的小臂,他的另一只手也捉住了庆格泰,铁拳狠狠击出,庆格泰的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偏了过去,随即,软软的耷拉下来。乌巴山一个甩手扔出去,庆格泰像一个破布娃娃一般摔在地上,软瘫在地,再也没有动过。乌拉此时也全身脱力,被乌巴山踢到地上,捂着腹部全身痉挛,只有喘气的份。

    乐宁喃喃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乌巴山摇晃一下,拔掉小臂上插着的匕首,循着乐宁的声音慢慢走过来,他高大的身影背着阳光,给乐宁罩上一层巨大的阴影。乐宁抬头,看不太清他的脸,但遍布身上的血痕,无一不刺痛着她的眼睛。乌巴山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一丝悲伤:“阏氏,你若想要乌巴山的命,何必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我没有,我没有……”乐宁无意识的低喃道,她为什么要杀乌巴山?她身边,究竟是怎么了?乐宁浑身都在发抖,她甚至没有力气揉一揉自己颤抖的脸,她多想用力掐自己一把,告诉自己,这只是个荒诞无稽的噩梦。

    乌巴山虚弱的坐下来,靠着车辕喘息着,乌拉看着身边的他,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张脸依旧狰狞,眼上一片白沫,血痕印在那条横贯半张脸的疤上,更是可怖。乐宁不觉得怕,只是有些不忍,她跟乌巴山从无仇怨,甚至因着特木尔的关系,还有些渊源。看着他如此虚弱的样子,她很是良心不安。她用自己不听使唤的嘴唇艰难道道:“马车里有水,给你洗一洗眼睛吧……”

    乌巴山笑的一脸哀痛,“阏氏啊~您是真不知道吗?你那贴身丫头,给我撒的是生石灰粉。我这一双招子,算是彻底废了……”

    乐宁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乌巴山,他却一脸坦然的道:“刀上淬了麻药,我现在几乎动不了,若是非早早解决了她们,再拖上一刻,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阏氏,我现在倒是相信,这不是出于你的授意……草原上人人都说你不好,但我知道,你是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害人命的……只是,您身边,所托非人啊!你那丫头是铁了心要我的命,不留余地……您还是想想吧,这是着了谁的道……”

    乐宁好似陡然间被人摇醒了一般,她猛地回头,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乌拉,以及她不远处死的透透的庆格泰。乐宁颤巍巍的过去,伸手翻过乌拉的身子,看着她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明显消逝的生命,感觉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疼痛,“乌拉,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乌拉喘的就像拉风箱一般艰难,她看着乐宁氤氲的眼睛,面上浮现一丝歉疚,她垂下眼,声音低的近乎听不到:“阏氏,乌拉有乌拉的苦衷……”

    乐宁觉得自己连嘶吼怒骂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甚至听见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一片荒芜哀鸣,“乌拉~你就要快去腾格里了……而我,注定没几天也会被送过去……既然咱们总会再见面,你能不能趁我还活着的时候,给我一个明白?就当……”乐宁忍下心里滚沸翻腾的心酸,“毕竟,我曾经真心把你当妹妹看待,不要让我被押到呼儿乌面前时,还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明白……”

    乌拉艰难的喘着,就在乐宁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听到了她晦涩的声音道:“乌拉……和庆格泰,奉七王子的死令,不惜一切代价,取得乌巴山的性命……”

    沐青岚!

    乐宁觉得自己心里被狠狠敲了一闷棍,最怕听到的那个名字如此被明晃晃的拉出来,她双手都在颤抖,“沐青岚……不,怎么会是他?乌拉,你觉得我就这么傻是吗?拿我身边最重视的人来一刀一刀割我的心……他为何要这么做……”

    乌拉面上痛苦的紧皱着,五官都扭曲的几乎看不出原面目。

    乐宁怔怔的看着,她几乎从这张脸上找不到昨日那个言笑晏晏可爱贴心的乌拉,真的是沐青岚吗?想一想,这么隐密的行动,她身边上至贴身丫头,下至守卫车夫,今天的应对行动都出奇的一致,面对“偶然”出现的乌巴山,一个个反应迅速出手狠辣,那一张张脸上有郑重,有艰难,但唯独,乐宁没有看到一个惊讶的表情……整场人,只有她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这么明显的答案在眼前,居然还在心存侥幸为那个主谋开脱……

    乐宁木木的道:“乌拉,趁着你还有一口气,告诉我,你是从何时起,成了他的奴婢?”

    乌拉又是一阵全身抽搐,吐出一口血,“乌拉……自从七岁那年,被七王子从羊圈里捡回来时,这条命就是七王子的……”

    七岁?七岁!乐宁几乎想仰天长笑,沐青岚,你这是下了一盘多大的棋?